一番厲詞狠言,說的下頭人隻埋頭看地,抖得如篩糠,一字不敢言。
青禾站在他身邊,瞧著那堆人頭顫顫巍巍隻低著,往上瞟一眼的動作都無。
她心中竟然湧現出一股怪異之感。
可賊人認罪伏法,她分明應該覺得高興才是,竟一時間怎麼也分辨不出這怪異從何而來。
小姑娘小嘴一開一合,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沒開口。
待戚景安將那幾個管事罵的狗血噴頭,見他們無話可說後,正要發落,便聽見身旁傳來一聲似有似無的咕咕聲。
他話語一滯,想到那小姑娘今天隻吃了幾塊幹巴巴的點心,便快刀斬亂麻,叫人把他們通通押進了柴房等待明天發落。
小姑娘不動聲色的捂住自己的肚子,有些羞赧。
處理好一切,大廳已然沒有幾個人了,戚景安將小姑娘拉到身邊,揉揉她的柔軟的發頂,“我們今天要在這裏待上一晚,要委屈你了。”
小姑娘還在為剛才的失態羞惱,低垂著眉眼,隻能瞧見鼻翼小巧翕動,她呶呶道:“是我自己非要跟著二哥哥過來的,沒什麼好委屈的。”
“那禾姐兒想吃些什麼?二哥哥叫稷離去找人給你做。”
提到吃,青禾的眸倒是亮了幾分,她眼睛笑成了月牙狀,好似碎了星子一般,“青禾想吃麵,最好是龍須麵,越細越好,再放上兩個煎蛋就再好不過了。”
這裏不比戚府,要什麼有什麼吃的,能有一碗麵吃,青禾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她說這話時笑眯眯的,兩頰露出梨渦,病弱的麵孔也平添幾分明媚。
極易滿足的條件讓戚景安意外不已,他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小姑娘大小姐脾氣般天馬行空的跟他提出要吃鳳髓龍肝,卻獨獨沒有想到她居然隻想吃一碗簡簡單單的麵。
他心裏有些複雜,甚至有些許微弱的愧怍,自覺自己竟帶著小姑娘來此處吃這苦頭。
這般想著,語氣也有些幹澀:“禾姐兒不必太為難自己,想吃什麼大可以說便是,隻要能找到,二哥哥都會叫人給你做。”
這話說的青禾是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她不解道:“可是青禾就是想簡簡單單吃上一碗麵啊。”
“……”
戚景安一看再看,直到從那雙秀麗的眸子裏除了真摯、實誠,什麼多餘的情緒都看不出來以後,他才懨懨收回探究的目光。
“好吧,稷離,去找人給表小姐做一碗麵送過來。”
“好咧!”稷離答應的飛快,大步走出去。
待稷離出去以後,戚景安道:“走吧,二哥哥帶你去找找你今晚住的房間可好?”
小姑娘老老實實的邁動小短腿跟在她的身後,走著走著,穿過亭台樓閣,青禾突然覺得自己的小手有些空蕩蕩,她停下腳步,不走了。
她一停,戚景安立即便察覺到,轉過身淺笑道:“怎麼了?走累了嗎?”
他說話間,抑揚頓挫的恰到好處,聽起來溫和有禮,疏朗清風,可青禾卻覺著生疏。
她抬起自己的胳膊,將小手伸到戚景安麵前,奶聲奶氣道:“二哥哥,牽牽。”
戚景安又是一愣,隨即當真伸出手,將那小姑娘螢白如玉的小手包得嚴嚴實實。
小姑娘的手有些涼,可握在掌心之中卻好似填滿了他內心的那一絲空缺。
戚景安努力想甩開那些怪異的感受,卻總是被它們所包圍,最後,他自暴自棄般地任由它們將自己吞噬。
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青禾走在後頭,正好能看到戚景安棱角分明的下頜骨,他身姿欣長,她便是仰著頭也瞧不到他臉上的情緒,她隻能在心裏暗暗揣摩著。
他……應該不討厭我吧。
七轉八繞後,終於到了客房。
推開門進去,一張圓桌擺在小廳,撩開層層疊疊紗幔,後頭是一張雕花精致的小床,進門最外頭的屋子裏,還有一張小榻。
小小茶莊,管事們雖暗暗撈油水,但拾掇的也算幹淨舒適。
戚景安將她抱起來放到椅子上,小姑娘揚臉問:“我睡在這裏,那二哥哥睡在哪裏?”
“我睡在你的隔壁,禾姐夜裏有事找人叫我就行。”
若是之前,青禾也就不在意他睡在哪裏,離她多遠了。
可現在不一樣,拋卻大廳上她心中的那一股子怪異之感,便說這茶莊,全是惡狼,盡管那些牲口都已經被五花大綁丟進柴房,可她還是懼怕。
她不過還隻是個奶娃娃,若是真發生了點什麼,怕是哭都沒地方去。
所以她怕,怕的要命。
於是,她可憐兮兮的拽住少年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