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辭枝從近水樓出來,見春日明媚,覺得自己也像一顆蓬勃生長的向陽草木,精神振奮。
正欲出宮,卻被日光晃了眼,他眯眼恍惚一看,原不是日光灼目,是被宮牆下緩步走來的宮裝女子閃了神。
那女子宮裝儼然,身披同色石青色披帛,流蘇墜在肩頭,如春日裏恣意吐芽、亭亭照水的垂柳;麵容如玉,眉眼如霜,春花夜月,皆在其身,正是冷瀟湘。
自去歲一別,葉辭枝已數月不曾見過冷瀟湘。
那日廊下霜風刺骨,冷瀟湘眉目如刻,一言一句卻比冬雪還冷。
“我與將軍不過逢場作戲,各取所需罷了。將軍說我無情,難道你便有真心?”
葉辭枝被她倒打一耙,嘔出一口熱血哽在心頭,想要反駁卻一句話都說不完整:“我,我怎麼不真?我今日來,就是要向你求親,我要娶你!”
“你要娶我?”冷瀟湘像聽了個天大的笑話。“你要娶我,我就該感恩戴德的嫁給你?別說什麼真不真心,就算你用了情又如何?世間是誰規定了,你喜歡我,我就該喜歡你?”
葉辭枝已經氣的眼前發黑,想想片刻前她還那樣溫柔可親、可憐可愛,更是悲憤不已。
踏馬的,全都是假的。
冷瀟湘又斂了冷笑,照舊是那副溫柔可人的笑意,拉住葉辭枝的手:“將軍,男歡女愛,世間至美。你又何必糾結什麼真心不真心呢?我從前對你不好嗎?你和我在一起不快樂嗎?做什麼非要成親?”
葉辭枝以前最喜歡她這春日暖陽般的笑容,如今想來,竟然半點真心也沒有,隻是逢場作戲?
他甩開她的手,不慎撞到了香爐上,他微微一滯,連忙去探看她的手背,不知燙到沒有。
冷瀟湘反捏住他的手,笑道:“不疼的,你瞧你,緊張成這樣。既然你心裏不舍,何必要和我鬧別扭?我叫人備了你最喜歡的小雞燉蘑菇,今日也不走了。好不好?”
冷瀟湘對他是真好啊。
可這些無微不至、事事順意的脈脈溫存,卻不是他所期待的。或者說,他期待的更多;兩心相照,一生一諾。
葉辭枝已聽她說的清楚明白,仍舊不死心:“所以,你其實不太喜歡我?和我在一起,和我來往,就是個消遣?”
冷瀟湘道:“你要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其實我是不這樣認為。你我都是成年男女,何必非要糾結什麼情情愛愛,在一起開心不就好了嗎?”
葉辭枝聽她說的理直氣壯,眼前又是一黑,一顆純淨的男兒心被碾的稀碎。
他貪圖人家的真心,人家倒也是真心,真心饞他身子罷了!
他勉勉強強沒有當場變顏變色,拿起桌上用來求親的傳家玉佩:“那這個我就拿走了?”
冷瀟湘:“行吧?”
葉辭枝心說,人家既沒有那個意思,你何必還黏黏糊糊?沒準她早就膩味透了。
他道:“自此後,我與姑娘形同陌路,再不往來。”
說的斬釘截鐵,眼神還巴巴的粘在冷瀟湘身上,撕都撕不下來。
冷瀟湘:“也行。”
葉辭枝:“……”
他走出去老遠還連連回頭,希望對方挽留,不用冷瀟湘親自出來,隻派個小丫頭意思意思,喚狗一樣叫一聲,他也就回去了。
可冷瀟湘早就進屋,一次都沒出來看一眼。
葉辭枝想起往事,還是特別心塞——他那天騎馬回城,不小心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騎,一邊騎馬一邊哭。第二天傳遍了全京城,他還早就誇下海口,要娶媳婦回家。
如此一哭,既沒了媳婦,還丟了麵子,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是因為沒娶到媳婦哭著回家了。
那日決別之後,他就再沒見過冷瀟湘。
不曾想,今日會在宮中見到。
他心神一窒,連忙要躲,但廊下空空蕩蕩,隻有幾根還沒有他腰粗的柱子。
葉辭枝遂放棄此計,努力堆出滿臉笑,決定強裝鎮定對前任打個招呼,假裝自己早就把這狠心無情的婆娘放下了。
冷瀟湘卻當他是根柱子,目中無人直接走了。
葉辭枝滿臉倔強的笑都僵在了臉上,嘴角慢慢拉下,整張臉上就三個字:踏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