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你且放心,我會送你出去。”
這是在正殿上,晏塵仙尊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錢衛渾渾噩噩踏出了殿堂,寒霜玲因為還要處理鋒冰城裏其他收尾的事,暫且沒有時間理會他。召喚響仙潭的時間安排在兩天後,在這兩天的時間裏,錢衛還可以享受一下在寒冰地界裏最後的時光。
鋒冰城已進駐了一批榮蟒的人,榮蟒身為寒霜玲的正確站隊者,得到了極大的權利。他原本營地的所有人,都被安排了崗位,安頓起了鋒冰城的事宜。有許多其他的采伐隊也聞訊而來,陸陸續續加入其中。大大小小的街巷,越來越多的人聚集,他們驅趕著那些居住在城中的其他魔修,這些魔修中有老人,也有孩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魔修寒翎在時,優待寒冰地界裏所有的同類,如今寒霜玲重新掌權,他雖然對魔修和其他修仙者一視同仁,但這也代表原本享受優待的魔修們不再如從前。
錢衛看到有一批魔修小孩被推擠在一處角落,有幾個榮蟒手下的人正準備將他們趕上一輛車。
此刻已是傍晚時分,天氣寒冷,吹著的風帶來一陣陣刺骨寒意。
“他們會被送去哪兒?”
錢衛忍不住出聲。
一個正在驅趕的人抬起頭,看見是錢衛,知道曾經是同一個營地住過的,便回答道:“這些魔修小孩沒有父母,以前城裏有給他們安頓地方,現在他們不能留在城裏了,得送出去。”
滿車的泥濘,有些孩子已經站在了上麵,鐵柵欄內,一個個都伸著腦袋朝外麵打探。
有一個孩子看見了錢衛,認出了他是講故事的那個大哥哥,便伸出小手抓著柵欄,喊道:“哥哥,那個貓咪耳朵的小哥哥在嗎?我們都沒有看到他,之前他救了我。”
錢衛心微微一顫,他站了良久後,才聽到自己壓抑的聲音:“他去了很遠的地方。”
“去了很遠的地方,他還會回來嗎?”
柵欄裏的小孩小心翼翼看著他。
“對不起啊……”錢衛垂下了眼簾,“是我沒有拉住他……”
在榮蟒第一次傷害他的時候,是他沒能保護他;在沙魔蟲來的時候,是他沒能救他……他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模樣,不知道人們口中的是非真真假假……他隻知道,那個孩子在他遇到危險的時候救過他……在他即將被沙魔蟲吞沒的時候,推開了他……
如果他能出生在更好的世界裏,無論是九天之上的仙界也好,還是平平碌碌的凡間也好,或許會變得不一樣吧?
他會像那些普通的孩子一樣奔跑在陽光下,快樂的,幸福的,在漫長的人生中遇到同行的夥伴,遇到喜歡的人,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完成屬於自己的夢想。
有眼淚彙聚在眼眶……
他都沒有好好在這個世界上活過,沒有去到外麵的世界,沒有攀過雪山,沒有看過大海……
「你是不是發現封冰城有很多魔修小孩?」
「因為我們很小就被修仙者抓上了九天,他們將我們圈養起來,有些拿去煉丹;有些拿去抽血;還有一些等我們長大了,可以販賣給其他人。」
「也不知道修羅界是什麼模樣……我很小的時候就被抓來了九天,已經記不得自己出生地方的樣子了。」
不遠處角落的一個陰暗的帳篷下,有一雙長滿鱗片的手緩緩收了回去,原本聚集的即將攻擊的靈力也消散在了空中。
那雙在陰暗中的眼睛,眯了一下,隨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錢衛在鋒冰城遊蕩了一會兒,因為召喚響仙潭的時間安排在兩天後,現在還早,他又有些無所事事。
尋了一處已經空蕩蕩的茶館坐下,他有些疲累的眯了會眼睛……等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天已經黑了。
窗外有淅淅瀝瀝的雨水聲,他抬起沉重的頭,覺得脖根痛得要命,微微扭動了一下後剛從椅上站了起來,突然伸手有一雙手伸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整個人往黑暗處一帶!
“啊……”
短暫的聲音在空中驟停,巡邏的榮蟒手下隻是奇怪的掃了這邊一眼,並沒有覺察出什麼,便繼續去下一個街道了。
錢衛的後背落入了一個胸膛,他感覺到有一股淡淡的大海的氣息傳來,手臂碰到了一些細碎的鱗片,這讓他一下子想到什麼,掙紮著拍了拍對方捂住自己嘴的手掌。
那人低聲道:“別亂出聲。”
錢衛點了點頭,對方才緩緩鬆開了手。
“諸撫。”
錢衛小聲喊出他的名字,轉過身時,果然看見是他。
諸撫就是那個鮫人隊長,隻是此刻他全身都是傷,整個人十分虛弱,靠在茶館角落的灶台後麵。灶台後有一條長椅,兩側堆放著木柴,遮擋住了他們二人的身影。
鮫人的呼吸微淺,他喘了一下氣:“沙魔蟲已經死了,我的血有毒,在它體內待了一段時間。”
錢衛一僵,他一下子想到了為了救他而喪命的貓耳男孩,男孩是被沙魔蟲的口器咬成碎片的,與一口被吞下的鮫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