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顧影多情(2 / 2)

吳畏啊了一聲,腳下一絆,差點一頭栽倒,苦笑道:“這話可不能亂說。”

呂蘭清搖頭笑道:“你忘記我是做什麼的了,若是這都看不出來,那還怎麼當記者?”

吳畏心中一緊,深深看了她一眼,在心裏盤算怎麼能讓她保住這個秘密。

一般來說,當吳畏打算保密的時候,比較傾向於殺人滅口,一勞永逸。隻是此事手尾太多,而且呂蘭清是秋衛卿的好友,日後也沒辦法和女神交代。

呂蘭清低頭走路,卻突然打了個冷戰,轉頭看了他一眼,低聲道:“總是聽說將軍一怒,赤地千裏,今天方知名不虛傳。”

吳畏定了定神,突然笑了一下,向呂蘭清說道:“秋小姐仰慕者甚眾,有吳某不多,無吳某不少。”

呂蘭清搖了搖頭,向他說道:“別人可沒有吳兄給她的影響這麼大。”

她低聲說道:“我與她相識四年,初識之時,我倆都覺得國內婦女地位低下,立誌振興女權。唯秋兄以為當以女子自身學識為本,我卻以為當奔走喚醒社會意識為要。所以她赴京求學,我留在天津做記者,以三年為期,相約以共大舉。”

說到這裏,她歎了一口氣,說道:“後來她回紹興生子,與我書信往來之間,言說遇到一位奇人,覺得女人的社會地位應該由社會生產力來決定,她細思之後,深以為然,覺得從前種種皆為舍本逐末,所以決心以富強國家為要務。”

她轉身看向吳畏,說道:“你敢說這種話不是你說的?”

吳畏愣了一會,撓頭苦笑道:“聽起來倒像,隻是我可真忘了是不是說過這種話了。”

呂蘭清又歎了一口氣,搖頭說道:“隨口一言便能發人深省,吳兄如此大才,又怎能不讓人傾心?”

吳畏尷尬的笑了一下,正想客氣兩句,心中卻突然一震,仔細回想呂蘭清剛才說過的話,一把捉住她的手,急急問道:“你說什麼?誰對誰傾心?”

呂蘭清看了他一眼,搖頭說道:“吳兄驚才絕豔,卻如何不懂女兒心事?”

吳畏怒道:“女人的心思我怎麼能猜得到,我隻問你,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呂蘭清看了他半晌,才搖頭說道:“你自己想想,為什麼你們上海分別之後,她過了那麼久才寫信給你,卻隻寄一首言誌詩?那其實是給自己看的啊。”

吳畏心中如受巨震,頓時目瞪口呆。仔細回想起與秋衛卿同舟共渡,對坐論文,燈下換藥、艙中赴宴。分明已經是很親密的關係。

後來上海高昌廟碼頭,秋衛卿坐進馬車後,那個老者一句“他是誰”之後,伊人便再無音信,分明就是想起自己已為人妻人母,所以才要斬斷情緣。

然後再想那首小詩,換一個解讀思路的話,分明又是一種無奈。可憐自己的國學功底高中畢業就都還給老師了,竟然完全沒有想到。

呂蘭清看他失魂落魄的站在那裏,臉上神情變換不定,心中歎氣。

輕聲說道:“秋兄仰慕吳兄大才,卻苦於無人可訴,所以在與我的書信中偶有泄漏,這才被我察覺。”

她看著吳畏,輕聲吟道:“天下風雲出我輩。如此豪情,奈何為世俗所困?”

吳畏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心中閃過幾個念頭,卻知道此事最難之處還在秋衛卿的心思。向呂蘭清拱手說道:“難道是秋小姐請呂小姐傳話?”

呂蘭清看著他,問道:“是又怎樣?”

吳畏素有急智,真到需要做決定的時候,心中突然一片清明,盯著呂蘭清看了半晌,慢慢站直了身子,擺手說道:“是我失態了,她本是世上奇女子,若要明誌,何必借人之口?”

呂蘭清愣愣的看著他,過了好一會,才輕歎一聲,說道:“果然,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是你,有如此知己,秋兄此生可以無憾。”

呂蘭清蘭心慧質,猜測秋衛卿的心思倒也八九不離十。她知道秋衛卿傾慕吳畏才學,難忍相思之苦,這才答應隨丈夫回京供職。

她和秋衛卿是閨中密友,不忍見好友受相思磨心之苦,所以才想點醒吳畏,讓吳畏主動爭取。倒沒想到秋衛卿心誌堅毅,若非已經有了決斷,又怎麼可能回來見吳畏?既然見了吳畏後還把呂蘭清推出來,自然是想和吳畏保持朋友關係,不及於私。吳畏這樣的當事人都能想明白的,可笑自己卻想不通。

她看了吳畏一眼,心中感歎,秋兄何幸,能有如此知己,為什麼先遇到他的卻不是自己呢?秋衛卿有王廷鈞嗬護,有吳畏知心,自己卻隻能顧影自憐,命運待人不公平之處一竟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