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屬院沒有物業,一樓的聲控燈年久失修,一進單元門,路洐野跺了兩下腳,還是黑漆漆的。
易欽枝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光束投向前方,轉而對路洐野所,“你先走,小心台階。”
“燈壞掉了,明天我買個燈泡,請師傅過來修”,易欽枝說,“走吧。”
路洐野的手機在書包裏,她原本白天放在易欽枝那裏,下午放學晚自習前再去領回來,自從心理狀態出了問題,手機便一直放在她手裏,易欽枝不再幫她收著,遇到什麼問題能立刻聯係上。
易欽枝打著手電筒照路,路洐野沒有把手機掏出來,她們借著一束光上樓。
路洐野腳下一頓,把手伸到後麵,“枝枝老師,拉手。”
“好好上樓”,易欽枝之間輕輕拍了她的掌心一下,這次沒有把手放上去。
易欽枝其實並不是一個習慣親近的人,除了幼時親人牽手,路洐野是她第一個拉手的人。
她不是個熱絡和外向的性子,不會輕易與人關係過密,她的性格,跟她的長相很符合,一樣的清冷,氣質自帶疏離。
跟路洐野牽手,並沒有讓易欽枝覺得別扭或反感,但路洐野現在正是恢複階段,難免還會有依賴,易欽枝自己必須要做到清醒克製。
她生病時,易欽枝會主動去握住她,病態依賴產生,包括後麵的跟蹤,易欽枝都不怪她,這個無依無靠的女孩子,沒有家可以回,於是她多依賴一點老師。
這沒有錯,易欽枝願意被她需要,但是她更希望,路洐野能擁有獨立的人格,不必將希望寄於旁人之手。
易欽枝為路洐野想得很深遠,她會在路洐野痛苦的時候,伸手拉她,卻會在她恢複之後,鬆開手,看她自己恢複。
她自己一個人走出來的路,才會記得更深刻,等下一次生病,如果她沒在她身邊,路洐野也能順利走出來。
易欽枝看路洐野手指在背後撚了撚收回去,聽到她委屈嘀咕道,“那好的吧。”
在黑暗中無聲的笑一下,易欽枝看著路洐野清瘦的身影,心裏真誠的希望,路洐野現在可以不依賴她,以後也不要依賴任何人。
路洐野才讀高中,一點早戀的跡象也沒有,但易欽枝已經開始擔心。
擔心路洐野以後遇到的男生,粗枝大葉的顧及不到她的情緒,照顧不到她的敏感,看不到她的痛苦。
她怕路洐野以後的男朋友對她不好,這個想法要是給路洐野知道,那可不得了,順杆爬屆無冕之王,肯定張口就是一句:能不能麻煩易老師親自來,除了易老師,我也不放心把自己交給別人。
不僅是路洐野,易欽枝不希望班裏任何一個女生,把未來依靠在別人身上,她會跟班裏戀愛的女生談話,沒有批評,隻是告訴她們,愛己而後愛人。
明明隻有一樓的燈壞掉,她們卻上到四樓,都沒有把燈弄亮,兩個人就這樣打著燈,到了易欽枝的門口。
路洐野看到易欽枝門口鞋架上,那兩雙43碼的男士運動鞋還在。
她不由想到連日跟蹤易欽枝的人,在確定跟蹤者之前,路洐野想過幾種方法,要怎麼教訓他,讓他再也不敢跟蹤易欽枝。
可是真的找到跟蹤的人,路洐野隻是找人蹲著,他們不做傷害易欽枝的事,她也不會怎麼樣。
她甚至都不知道要怎樣跟易欽枝說,畢竟跟蹤她的就是隔壁班的學生,人還在醫院裏躺著,生命能堅持多久,都是未知數。
若是易欽枝知道,想必她也不會苛責跟蹤她的一家人,那是她代語文課的二十九班的,也是她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