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
腦袋偏離臉頰支撐物的刹那,失重感使他瞬間驚醒。
江原祈茫然地睜開眼睛,隨即被滿堂燈光晃了眼,悶哼一聲下意識又眯了回去。
剛迷迷糊糊地想睡個回籠覺,身側突然傳來壓低的輕咳。
恍如回到學生時代上課睡覺被老師敲腦袋的噩夢,江原祈身體一僵。
偏頭朝聲源處望去,一個管家打扮的人正俯下身來,頗有幾分無可奈何地提醒他:“三殿下,不能在王座上打瞌睡。”
“嗯……”江原祈定定地回望數秒,沒把這張臉和任何一位教課老師匹配上,心髒安定下來,隨口便問,“你是誰啊?”
“這——?”管家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精彩,處於一種即將扭曲卻又硬生生掰回正軌的別扭。
最後他深吸一口氣,垂下頭以畢恭畢敬的態度回答了殿下的古怪問題:“我是您的管家格蘭,現在準備進行戰前動員會……恕我冒昧,三殿下您是睡糊塗了嗎?”
戰什麼會?
沒聽清楚管家說了些什麼,旁側另一位身著盔甲手持發令旗的壯漢將領驀地轉過身來,在江原祈怔愣的眼神注視下單膝下跪,雙手抱拳行禮。
“殿下,本國與南國相互對峙已久,戰事終是無可避免。如今南國發來戰帖,可謂囂張至極,還懇請殿下下令軍隊明早出征,重振本國威嚴!”
江原祈眨了眨眼,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大看台的中心,看台底下不遠處是個大型訓練場,無數密密麻麻的物體彙聚在一起,此刻都俯跪著等待號令。
無數密密麻麻的,昆蟲。
形形色色各式各樣的昆蟲,繁重的花紋堆滿甲殼,肢體交錯彎曲,一雙雙眼睛同時將視線投向看台中央。
看清那各色物體的瞬間,江原祈隻覺得眼前一黑,冷汗登時浸透襯衣。
徹底被嚇清醒之後,紊亂的記憶也終於回歸自然。
這是他正式上班的第一天。
為了挽救慘遭黑客篡改的大型ui係統,程序員通宵達旦奮鬥數日,最後得出結論隻能通過進入係統世界,內部修正。
江原祈就是被招聘來修正係統的內測員工之一。
雖然但是,總共一千零一個新世界,他怎麼就能這麼點背。
看著底下黑壓壓的一大片生物體,江原祈大腦放空,思維得到了某種空間層麵的升華,俗稱宇宙貓貓頭。
一個不太為人知的秘密,他有昆蟲恐懼症。
發病反應也有些特殊,不會失聲尖叫,也不會立刻竄上桌子,但是會——
“殿下?!”
身側傳來壓抑不住的驚呼。
管家被嚇了一大跳,幾乎是哆嗦著手從懷裏掏出手帕,顫顫巍巍遞到江原祈麵前。隻覺得這短短幾分鍾過得比過去幾十年還要心驚膽戰。
江原祈過了半晌才勉強回過神,習慣性往臉上一摸,毫不意外地摸到滿手濕潤。
他昆蟲恐懼症最直接的體現,除了身體發冷,就是會無意識開始掉眼淚。
不是梨花帶雨,是淚流成河。
這仗勢著實有點驚人。
淚珠子劈裏啪啦掉個沒完沒了,江原祈用手帕抹了一遍又一遍,直把眼角揉得發紅。
看台上陪侍的將領個個目瞪口呆傻了眼,訓練場底下仰著脖子的一眾軍雌不知所措,不出三十秒,方圓二十裏的目光全聚集於同一處。
江原祈微笑,麵不改色地從黃金椅上站起來。
天地良心,過去二十年生涯裏他見過最嚇人的昆蟲也就是南方貼臉的大蟑螂,一朝進入這寸土寸蟲還個個老虎體型的世界觀,沒有當場暴斃已經是非常流弊。
“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這是為我們國家軍事力量的強盛所感動……?”
江原祈笑得乖巧燦爛,淺金色發絲微卷,淩亂地貼在臉頰邊,一對琥珀瞳眯起來,整個體現出一種理不直氣也壯。
“諸位如此為國事操心,我十分感動。希望在接下來的戰場上,能看到這份忠心。”
“期盼你們凱旋。”
從腰後解下軍令牌遞給那位依然保持著下跪姿勢的將領,江原祈在眾多逐漸被光環蒙蔽而變為仰慕的視線中露出個安撫性的笑,迅速抽身離開看台。
漫無目的地快走了大概兩百米,到後程腳步越拖越慢幹脆停下來。摁著砰砰直跳的心髒,江原祈長歎一口氣。
再轉過前方的拐角便是主宮殿的大堂。
江原祈站在暗處觀察了一下宮殿裏的侍衛。
他對蟲族世界觀了解不多,隻記得一些最基本的雄少雌多,雄蟲地位尊貴雲雲,其他線索全靠自行推算。
剛才的管家、將領應該是雄蟲,底下的士兵和宮殿裏的侍衛是軍雌。至於他……
看看頭頂多出的一對觸角,又張開背後能夠自由收縮的蟲翼,江原祈非常不想承認自己變成了蟲。
蟲族人可以自由切換形體的表達,人形體或者蟲形體,蟲形體作為他們的本體狀態,精神方麵相對會更舒適一些。
但江原祈覺得他這輩子都不可能主動切換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