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這樣子下去,它至多還能撐到明晨。我會遵守承諾,還你自由。”
承諾……自由……
明天清晨,她就得回了她的自由……
可是,那時的藍天,將從此少了一抹乘風翱翔的身影,蒼茫塵世,也從此失去了一個高傲的靈魂。
“不可能!”倪叛緊盯著他,低低的、一字字道:“它不會屈服的!它不會成為你逐兔叼雀的工具,然後乖乖的停在你的肩上,眼巴巴的期待你什麼時候高興了,賞給它一點腸子和肝肺……不,它不會的。它屬於自由、屬於風、屬於飛翔,不是你,不是你……”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輕,到了最後,已經小的仿佛夢囈。
錫安眼角的肌肉一跳,藍色的眼眸轉深轉濃,就像夜色不知不覺間蒙上他的雙眼。抿了抿唇,他說:“它的馴服就意味著你的自由,這你應該很清楚。”
倪叛抬起睫毛:“是的,我清楚。那又怎樣?你以為我會怎樣?去期盼麼?”她露出一個譏誚的笑,一字字說:“不,我告訴你,我不會。”
錫安卻好像完全聽不出她言語裏的不屑,認真的看著她,認真的問:“為什麼?”
“因為我是個人!”倪叛冷笑,“生死有命,但我活著一天就得有尊嚴,把生存的希望寄在一隻鷹身上,盼望它快點投降然後自己好揀回一條命,這種事我就是死也做不出來!”
錫安揚了揚眉,眼睫閃動不已,卻不再說話。
沉默中,鷹喙猛擊鎖鏈的聲音愈加清晰刺耳起來。
倪叛忽然站起身,咬牙朝它衝了過去。腳上的鎖鏈拖在沙地上,宛如一條蛇在遊走,很快就被拉的筆直,而她離鷹還有一米之遠……隻有一米,可鎖鏈緊箍著她的腳踝,深深的陷進肉裏,使她再也不能靠近它半寸。
她開始掙紮,無謂的掙紮。她扭動腳腕,她用力的拽著……腳腕上驟然傳來的溫熱感使她暫時停頓下來,低下頭,一抹血色映入眼簾。古時的鑄造技術落後,打造出來的銅鏈也分外粗糙,這麼磨了兩下,竟然就磨出血來……那麼,它那樣用力的啄擊,該有多痛?多痛?
氣血翻滾,她的喉間湧上一股腥甜,一邊更大力的掙紮,一邊衝那鷹喊著:“停止!你給我停止!我知道你腦仁小,想不通那麼多道理,但就算是一隻螞蟻也知道偷生,你怎麼就那麼笨!那麼傻……”
聽見她的喊叫,鷹轉過腦袋,倪叛驟然噤聲,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然後盯住它金色的雙眸,緊緊的盯著,緩緩的搖了搖頭。
仿佛感受到了她目中流露出的急切的祈求,鷹的瞳仁驟然劃過一絲悲哀之色……絕不是倪叛的錯覺,真的是一種悲哀,一種語言無法形容的巨大的悲哀。
倪叛怔住,徹底的怔住。說出來誰能相信,在這一霎,她竟然從它的眼中看見了它的過去,那輝煌燦爛、自由自在的過去:在清澈的天空下翱翔,或鼓風振翼,刺穿雲層,或舒展翅翼,聽任氣流托著它回旋;天地之大,處處都是它的家,它是天空的王者,是草原上的霸主……它知道,這一切再也回不來了。再也,回不來。
“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倪叛拚命搖著頭,光影晃動中,她看見那鷹毅然決然的一扭頭,用比剛才更大的力道,狠狠的朝鎖鏈啄去。
“咄”!火星四濺,鮮血迸出。
“該死的!”倪叛發出一聲咒罵,發了瘋似的扭動腳腕,一心隻想掙脫它的桎梏,“停下來!你會死的!會死的!別這麼傻……”
“你就聰明?磨傷了腳筋你這輩子就算廢了!”錫安的聲音隱隱夾帶著風暴的氣息響在耳畔,與此同時,一隻強壯的手用力捉住她的手腕,向後一帶……猝不及防,她毫無反抗餘地的被扔在地上。
地是沙地,摔的再狠也是軟綿綿的,但是她的頭……她的頭……
“該死的!你不知道沙地裏有石頭麼?”她強忍著痛朝他怒吼,“把我撞成傻子,看我怎麼……”
話未說完,眼前發黑——第二次,因為這個混蛋男人,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