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泰十五年,初秋。
盛京一家酒樓內眾食客正交頭接耳,紛紛交換自己得到的情報。
“你們聽說沒?聚香樓掌櫃從苗疆找來一位歌姬,準備今晚登台獻唱呢。”
“你能說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嗎?今晚大家夥兒不都是為了這個苗疆歌姬來的嗎?”
“你有什麼大家不知道的消息?說出來讓大家聽聽。”被懟的人也不甚服氣道。
“我可聽說這個苗疆歌姬還是他們的聖女呢!這都能被聚香樓掌櫃弄來,這掌櫃可真是這個。”說話的人豎起了一個大拇指表示讚賞。
下麵討論得熱火朝天,聚香樓二樓一處雅間內,是半點雜音也無。徐舟行看著下麵熱鬧的景象悠然地端起桌上的茶碗,放在唇邊輕抿。
他對麵還有一套同樣的茶碗,此刻正冒著熱氣,而地下處置冷茶的器具已盛半滿,其間小二來過數次。
“爺,四殿下還來不來了?往日他從不會讓您等這麼久。”柳思明惦記著自家主子的身體,今日暈倒在大街上可把他嚇著了,大夫專門叮囑過要好好休息,謹防過度勞累。
“慎言!”
話剛落下,雲陽王齊煊便推門走了進來,他生得十分魁梧健壯,雖未曾親曆戰爭卻已練就一身可止小兒夜啼的駭人氣勢,眉眼淩厲,隱隱有鷹視狼顧之相。
而徐舟行自兩年前吃下那碟帶毒的糕點後,毒漸入骨髓,他的身體更是一日不如一日。雖不至於看起來十分羸弱,但也遠遠談不上健壯。
同雲陽王端坐一處,對比就更加明顯,柳思明每每見此,內心都替自家主子感到不值,但麵上是半點異樣情緒都不敢泄露。
齊煊見徐舟行數十年如一日地坐在同一地方等他,瞬間忘掉臨出門前王勤同他說的那些話,隻覺歉意滿腔,他快步走向對方,告罪道:“今日實在對不住,讓令宜一頓好等,本王自罰三杯賠罪。”
“殿下哪裏的話,令宜眼下也無要緊事可做,便提前來嚐嚐這聚香樓新得的好茶。”
徐舟行遞了一個台階,齊煊也不是個傻的,哪有不下的道理。
等酒菜上齊,雲陽王依照約定自罰了三杯,倆人觥籌交錯間,樓下好戲正在登場。
眾人隻見台上的姑娘身著一襲華麗奪目的百鳥羽衣,裙擺處還有綴之以幾撮潔白的鳥絨,擺動間輕盈靈動。
除此之外,江黎身上這身衣裳用了大量的銀線,縫製出繁複絢麗的圖案,加之她四肢及頸脖間暗紋纏繞的銀圈,更為其增添了十足的神秘感。
江黎看著台下眾人終於是知道掌櫃招工時為什麼讓她唱一段苗歌便留下她了,原來打的是這番主意。
整個聚香樓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當中,連推杯換盞的聲音都停了。誰都沒注意到江黎頸間的項圈輕輕地晃動了一下,她安撫似地摸了摸。
等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掌櫃這才出現在台上,他笑意吟吟地把江黎推向台前,對著底下的一眾食客說道:“此女非凡,乃是苗疆聖女,馬某千裏迢迢將她從苗疆請來盛京,專為我聚香樓獻歌一曲。”
台下食客頓時像水入油鍋般炸開了,紛紛叫好,催促著趕緊開始。馬掌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後,也不多停留掃大家的興,抹著汗小跑著離開。
江黎歌喉一展,一陣美妙的歌聲響徹聚香樓,如鳳凰神鳥號令四方群獸一般,時而高亢悠揚,時而軟語婉轉,所有食客包括二樓齊煊在內的皇親貴胄都不由自主地被這歌聲吸引。
她環視一周,發現眾人均一副沉醉不知歸年的表情,唯獨二樓隔間裏有一位公子自始至終都沒有抬起頭來看過自己。
一曲畢。
眾食客猛然驚醒,看往台上的目光紛紛由新奇轉為驚豔。
齊煊自小在宮中長大,成年後得了陛下特許在盛京建府,這殊榮在眾皇子裏可是頭一份兒。他這等尊貴的人都頗覺奇特,遑論這些普通食客。
一旁伺候的小二見貴人似乎對歌姬感興趣,便有心問道:“此女可入得了貴人的眼?”
徐舟行沒有言語,瞥了一眼小二,低頭繼續夾菜。齊煊聽小二這話頓時失了三分興致,但到底還是想滿足自己剩下的那七分好奇,於是便問坐在對麵的人:“令宜是否想再聽一曲?”
徐舟行此刻就算再不想聽,也隻能順著齊煊的心意說:“此女歌聲高亢婉麗,靈鳥一般的歌喉,恐錯過今日不知何時能再聽上一次。”
徐舟行話落不久,江黎便出現在他們屋內,隔著輕紗她又隨意哼了兩句,小二便領著她走到倆人跟前,屋內眾人這才真正看清楚她的樣貌和打扮。站在徐舟行身後的柳思明倏地一瞬睜大了自己的雙眼,但到底是沒在眾人麵前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