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道簾子,那眼神依舊格外有穿透力。
雪衣原本並不覺著疼,這會兒倒真有幾分頭疼了,連忙錯開了眼,扶著額悄悄地看他:“表哥事務繁忙,我實怕耽誤了你,這點傷比起那卷軼浩繁的文牘來,實在算不得什麼。”
她這話說的格外有分寸,顯得自己十分識大體。
若是沒看見方才她狠心撞柱子的那一幕,崔珩說不準會生出幾分憐意。
但初次見麵,這位表妹便惹得他起了這等旖旎的遐思,崔珩隻是負手而立,並不見多動容。
餘光裏看到那門外的石榴紅裙抓的門框都微微晃著,恨不得衝進來的樣子——
他抿著唇,又轉了轉扳指,想必,這樣好的演技用到她的長姐麵前應該會更熱鬧些。
於是隻是淡聲道:“表妹多慮了,你隻管養傷便是。”
二表哥這麼輕易便不追問了?
雪衣輕鬆之餘,又有些茫然,躡步跟在他後麵相送:“二表哥慢走。”
可剛走到門口,那高大的身影卻忽然回了頭。
眼前陡然被黑影遮住,雪衣一時間沒止住步踩到了裙擺,腳底一滑,整個不受控製地往前跌,幾乎快要摔倒崔珩身上的那一刻——
一隻手按住了她的肩。
而後,把她推了。
推……推了開?
雪衣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的臉快貼到人家玉腰帶上了,鼻尖滿是清冽的氣息,她臉頰瞬間爆紅,連忙直起了身訥訥地低頭:“多謝表哥出手。”
直起身時又對上了一張近在咫尺的臉,眸似寒星,劍眉斜飛入鬢,微抿的唇帶了一絲疏離。
她心底一慌,連忙解釋:“這裙擺曳了地,我並非有意,表哥莫怪。”
崔珩不置可否,見她站定便收了手。
可誰知他收手的時候雪衣正好偏了頭,修長的手不小心貼著她的側臉滑過,兩個人俱是一僵。
身邊的女使和小廝也猝不及防,愣了片刻,齊齊低下了頭,隻當沒看見。
微涼的手指撫過她的側臉,雪衣臉頰微麻,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不知為何覺得那指腹有些過於粗糙了,劃的她臉頰有些刺痛。
她咬著唇往後退了一步,雙頰一點點暈開。
崔珩也收回了手,神色如常,可那手指仿佛被燙了一下似的,指尖殘留著說不出的柔滑觸感。
須臾,他凜了神色,將手背到身後,沉聲道:“太子遇刺一事因隻有你見過那逃跑的凶徒的麵,所以還需你配合指認和畫像,不知明晨表妹可有空?”
雪衣腦子裏亂哄哄的,乖巧地點頭:“自是有空的。”
離得近,崔珩一垂眼才發現這位表妹的臉頰似乎白嫩光滑的過分了,像是剛剝了殼的雞蛋一般,又像是打磨了許久的白玉,細膩光潔,引得人極想去摸一摸。
他忽然覺得這三月的天說不出躁悶,淡淡地應了一聲,負著手神色如常地出去。
這一點小插曲攪擾的雪衣頗不平靜,等人都出了門之後,她臉上的熱意才降下來,仔細一回想,心裏卻敲起了鼓,二表哥不是在京兆尹供職的文官麼,為何指腹會這般粗糲?
竟像那夢中那武將帶給她的感觸一般。
雪衣心裏亂糟糟的,拿帕子擦了擦過熱的臉頰,又安慰道,興許是批多了文書吧。
二表哥這般清貴的君子,她怎能將他與那個陰狠的人類比?
她正糾結的時候,半掩的門卻未經招呼便被人直接推了開。
“喲,這才剛到長安第一日,你便能讓二表哥親自登門,還應允讓大房為你送湯藥,你可真是有本事。”
來人正是她的長姐,衛氏所出的嫡女陸雪凝,身穿一襲紅石榴裙睥睨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