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百三十年前的天津衛(1 / 2)

在光緒十八年新年剛過的時候,直隸總督駐節所在天津衛,正是一派熱鬧景象。

和燕京城天子腳下八旗子弟那種提籠架鳥不同,天津衛的市井氣和熱鬧勁兒卻遠遠而有過之。

街頭上到處都是熱氣騰騰的油條鍋,天津衛出名的一尺來長的大油條的香氣到處彌漫,狗不理包子鋪的夥計們亮著嗓子在門口吆喝。

街上除了百姓,還有穿著五雲褂練軍軍服的,請假出營說著淮地口音的軍官們,張大嘴巴看熱鬧。天津衛平地摳餅的地痞混混,辮子盤在肩膀上麵,每一節兒插朵玉蘭花兒,大搖大擺的在街頭橫著走。

作為北方最大的通商口岸,這裏的洋人也多過京城。西裝革履的不列顛人,坐在馬車上麵招搖過市,他們的中國車夫都戴著洋人禮帽,穿著件車夫燕尾服,不土不樣、不倫不類模樣要多古怪有多古怪。穿著獵裝的美利堅人,扛著帶三腳架的照相機,支起來就是“啪”的一聲,惹得周邊老百姓走避一空。

“大鼻子西洋人攝魂的機器物件兒,照一次丟一次魂兒!”

還有穿著和服的東洋倭國商人,眯著小眼睛在街頭穿過。他麼的棉布、洋火這些物件,在津門百姓眼中,那是遠遠不如西洋貨的,鬧市口上麵還沒他們開店的份兒。

更離譜的是,這裏還有不少西洋打扮的中國人,多是在津門洋行公司上班領薪的本地買辦,大辮子沒剪也塞進洋禮帽裏麵。走到哪兒,百姓們看過來的眼光都像看西洋景一樣,這時候這些外企工作的白領,還沒後世那種小布爾喬亞的臭德行。

一行車馬逶迤的進了衛外的西門,這隊車馬很是吸引了不少人目光。一隊人都是黑布纏頭的水手,沒錯,正是這次出洋操練回來的致遠艦官兵。鄧世昌他們沒有上岸,但其中往來公文需要郵遞到北洋水師提督衙門,張恪便搭著順風車來了天津衛。他還得想轍刊印他的《大國崛起》,他一個沒出身、沒靠山、沒銀錢的三無人員,想要名動公卿、出人頭地,全指望在這呢。

臨下船鄧世昌倒也沒多依依不舍,這個冷臉漢子隻是給張恪手上拍了張銀票,說了句“先生拿去印書”,笑了笑扭頭便走了。沒錯,式樣很標準,有騎縫章,有銀號畫押,有朝奉背書,有天頭地尾章的銀票!按照張恪對這段曆史的了解,這張銀票是從四恒票號出的,是清季數十年,硬得不能再硬的票子了。

上麵的字是“見票即兌庫平紋銀伍千兩正”。旁邊的周展階又拿過來一個褡褳,雙手遞到張恪麵前。一接過來,卻沉甸甸的直往下墜。翻開兩個口袋一看,裏麵都是白晃晃的銀子!褡褳一頭是碎銀,一頭是洋錢,直晃人眼。

周展階撓了撓頭。笑道:“張先生,這是陳大人和我的一點心意了,六百兩。給先生換成了碎銀子和洋錢,這樣沿途用得也方便一些。鄧軍門陳大人說了,很願意和張先生交個朋友,可天津衛不比海上,人多眼雜,體製關防所在,就不來送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