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小車開在白生生的水泥路上,循著盤山公路七彎八繞進了大山深處,留下一路扭曲的煙塵。
駕駛室裏楊泱往後視鏡裏望了一眼,後座上朱妙懷裏的孩子還在哭,聲聲尖銳,不明就裏的人恐怕以為她娘死了,但是她娘還好好的坐在後座上,那背包裏玩的吃的全掏幹淨了,也沒哄好懷裏那五歲大的小妮子。
“妙妙,你把言言抱緊了,這路不太好走”,楊泱雙手緊握方向盤,聲音立馬變得溫柔起來,“言言,媽媽和大姨在呢,哪裏不舒服告訴媽媽和大姨好嗎?”
步可言抬起那小胳膊指了指外麵,又哭起來。
“這孩子,你娘還好好活著呢,哭魂呢!”朱妙失了耐性,吼了言言一聲。吼完又抱著孩子緊了緊雙臂,親了親孩子的額頭,“不哭不哭,乖,很快就到家了”。
灰太大,車窗緊閉,開著空調,楊泱問:“會不會是憋壞了?要不開下窗?”
“不要!”步可言小朋友驚聲叫道。
嚇了她媽一跳,“那你到底怎麼了?步可言,你已經五歲了,可以說話好嗎?是想拉屎還是想尿尿?”
步可言把頭埋進她媽媽懷裏,又開始不會說話了,一個勁兒繼續哭。
朱妙束手無策,望著窗外跟著裝啞巴,那雙眼睛紅彤彤的,也不知道自己在二十剛剛出頭就生下這討債鬼是為了什麼,像前頭那個二十七歲了還單著身到處招搖撞騙不好麼?步植那混蛋也就臉好看一點,除此之外一無所有,整日窩在這鄉卡卡頭,守著他那一畝三分地,混吃等死,一點希望都看不到。
“姐,我當初就該聽你的”,朱妙抹了抹眼睛,說:“十八九歲的年紀,屁事不懂,以為情啊愛啊的就是生命的全部,以為自己充滿了洪荒之力,可以攻克一切困難,傻不拉幾地書都沒念完現在整日圍著孩子老公灶台轉,什麼狗屁的轟轟烈烈,隻有手忙腳亂雞飛狗跳,過著自己曾經最看不起的村婦的日子,已經把自己熬成了黃臉婆”。
當初她悄悄輟學跟了步植,隻告訴了她姐楊泱一人,還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告訴她爸媽,她姐各種勸不果之後,把她大罵了一頓,轉頭就告訴了她爸媽,把一家人氣得要死,但最終誰也沒能勸動她,她毅然決然地就跟步植去了外地打工,到了法定結婚年齡偷來家裏的戶口簿兩人就把證給領了,來年就生下了步可言,速度之快,絲毫沒有給誰從中作梗的時間。
楊泱說:“我現在要說句‘早幹嘛去了’,估計你想殺我,既然要結婚,孩子老公灶台就是生活必需品,每個人都要麵對,大多數人都不能免俗,也沒人一定比你過得好,最起碼你家步植的皮囊還是不錯的,步家堡這地方風水也還不錯,住在裏麵就像是天天住在奢華的度假山莊,有什麼不好?不是說他們步家堡是什麼了不得的古跡來的麼?熬著熬著說不定就等來了什麼好政策呢?”
“拉倒吧,早些年就在說要開發打造步家堡,這麼些年也沒動靜,我早不抱什麼希望了”,言言埋在朱妙懷裏,哭聲小了些,朱妙說:“據說是上麵有人壓著,不讓開發”。
“還有這事兒?”
車身抖了一下,楊泱穩住方向盤,說:“不過也是,步家堡要是被開發了,保不住原始風貌,倒還真有些可惜,哎?前頭那個是不是你們家親戚?好眼熟”。
朱妙也看見了前頭那個老太太,正要搖下車窗,步可言一聲尖叫抓住了朱妙的胳膊,“媽媽,言言害怕”。
“別怕別怕,媽媽在呢”,朱妙趕忙縮回手,拍打著步可言,“像是央家二婆,她怎麼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