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影閣。
丫鬟和仆婦們匆匆進出,章氏已聽沈夔說了定安王府方才說的事,知道慕容樾要娶沈琬做王妃,頓時眉開眼笑,將方才的陰霾一掃而空。
沈夔卻是擔心女兒,又問了大夫,得知沈琬隻是氣急攻心並無大礙之後,便急著去看沈琬了。
章氏想了想,孫女有了出息,畢竟又是自家骨血,便也跟著去了。
一進屋子,章氏聽見崔若仙的低泣聲,立時就皺了眉道:“哭什麼?大夫都說了琬姐兒沒事,她是有福之人,也不怕把她給衝撞了!”
她原本還要再說得重些,但一想今日兒子也在,便住了嘴。
崔若仙卻根本沒有理會章氏,隻是坐在床邊看著沈琬。
沈琬已經醒來有一陣了,但是一直側身對著裏麵躺著,任憑崔若仙怎麼叫都沒有反應。
章氏過來看了看,問崔若仙:“我看見琬姐兒方才手上被蠟油傷了,如何?可會留疤?”
崔若仙擦了擦眼淚,勉強回道:“隻是有些紅了,並沒有燙傷。”
章氏點點頭:“千萬不能有什麼損傷,她是女子,身上有缺恐會被夫君不喜,更何況是定安王。”
聽到章氏說到慕容樾,沈琬瘦弱的背脊縮了縮。
這時章如寄親自端了一碗碧粳粥來,章氏見了便又說:“琬姐兒既然醒了,就起來喝點粥,別學著你母親,年輕不知保養,你將來……”
“我不嫁。”沈琬沒等她說完,竟是直接打斷。
她的聲音嘶啞,而後又轉過身,一雙眼睛紅得和兔子一般。
在場眾人皆是一愣,這回連崔若仙都不解道:“阿煢你聽話,定安王有什麼不好?這不比……好千百倍?”
沈琬不語,撐起身子靠在引枕上,她身上已經辨別不出是什麼感覺,好像還在疼著,就像是從摘星台上跳下來的時候一樣。
章氏接過章如寄手上的粥,欲親自過來喂她,沈琬看見章氏便已是狠狠咬住了牙,沒忍住終是一揚手。
“哐當”,溫熱適度的粥被她打翻在地。
章氏先還沒反應過來,而後大怒。
“你……你當著你父親母親的麵,這是什麼教養?我是你的祖母,你可知你這是大不孝?”
沈琬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一腔怨氣發泄不出。
她什麼都記起來了。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回事,明明已經死透了,怎麼卻又回到了過去?
或者說,這根本是她死前的一個夢?
還是她重新活了一次?
沈琬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中一片澄澈。
無論怎麼樣,既然重新來過了,她就不會放過這些人。
孫昭容害她,慕容胤笑她,章氏逼她,還有慕容樾,他也不是完全無辜的。
沈琬緊緊抓住身下錦被,當時她發現有孕,其實私下給慕容樾去過三封信,內容一封比一封急切,但不知為何,慕容樾從來沒有回應過。
其實她那時從沒有怪過他,還在心裏為他開脫,或許信根本沒到慕容樾手上也不一定。
但直到到了最後,連義恩侯府都得知了消息,章氏尚且能往宮中遞信讓她自盡,慕容樾怎麼可能不知道?
慕容樾那時艱難,沈琬也懂,但是即便是救不了她,哪怕來見一麵呢?
想到這裏,沈琬冷笑一聲。
上輩子她入宮前和慕容樾沒有一點交集,也根本沒有慕容樾來向她提親這一出。
而眼下的慕容樾囂張跋扈,獨斷專行又行事狠辣,和她以前認識的慕容樾完全不同。
她不用想都可以肯定,慕容樾也和她一樣,是重生而來的。
她是可以就這樣嫁給他,但是沈琬心裏明鏡一般,發生過就是發生過,至少在她和慕容樾兩個人之間不可能當做沒發生過一樣。
就像她失去的一切,對於她來說就是真實的。
“我不會嫁給慕容樾。”沈琬看著章氏,一字一句再次重複道。
眼前的章氏,若說先前她還念著祖孫之情,但在經曆過死亡之後,她不會再有一絲一毫的情分。
章氏是她的親祖母,可是卻為了所謂的名聲和臉麵,用崔若仙的性命相威脅,逼著她去死。
她真的不想死。
老天再給她這樣一次機會,就是讓她來報仇的。
章氏欲要訓斥,卻被沈夔攔住:“母親,阿煢才剛醒來,兒子會勸她的。”
章氏沉著臉,想到沈琬已是飛上枝頭做了鳳凰,慕容樾權勢滔天,日後沈琬也定然是妻憑夫貴,她倒不好再隨意苛責訓斥沈琬。
“你們兩個看好她。”章氏看看沈夔,又看看崔若仙,最後卻對沈琬道,“琬丫頭,你好好歇一晚,腦子就清醒了。”
又對伺候的一幹仆婦婢女道:“這裏的事,誰要是敢往外麵傳一句,就別怪我不留情麵。”
說罷,便由章如寄和盧氏陪同著出去了。
章氏走後,崔若仙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阿煢,你到底怎麼了?其實你這段日子以來一直就不大對,阿娘看在眼裏,也問了你,你又不肯說,阿娘也隻好作罷。”崔若仙心疼地把白著一張臉的沈琬摟進懷裏,“你和阿娘說行不行?有什麼過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