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櫻井裏美仍清晰的記得那堂課結束之後同學們的討論。
導師丟下「大家都準備一下來周的辯論」之類的話就離開了教室。那之後這狹小的空間就瞬間沸騰了起來。
「意義啊~真的有必要討論嗎?亞人『不死』的秘密如果能解開那肯定是創世紀的發現,說這個不就行啦。」
「視野放開點啦。可以直接取亞人的器官吧?反正能無限再生——器官嚴重供需不平衡……」
聽著那些『同學』、『朋友』就如在討論下午的天氣一般,討論著『一場虐殺』。她感到荒謬與魔幻。
或許她該斥責她們,讓她們意識到自己究竟在說什麼……
但是,她沒有說話。
無論是她所受到的教導,還是她貧乏的勇氣。都給她指引了一條『正確道路』——靜默,無視。
「可你們不覺得……你們所說的事……相當不『人道』嗎?」
她看向發言的那位清水明子,並暗自評價這位同學是『不理智』的。
因為這樣『彰顯獨特』的發言,必然是,『不理智』的。
「……啊?亞人根本不算人吧。怎麼會有『人道』一說呢?」
正如她所想,幾乎是立即有人做出了反駁。然後有人跟著表示讚同,來維護他們的『群體意識』。
直到一個人率先拿起屠刀——
「既然你這麼『熱愛』亞人,要不去跳樓看看?說不定會中獎呢。」
她皺了皺眉。這句話算『慫恿自殺』,已經算是一項『罪行』了……
但她依舊沒有說話。
她寧願當白羊,也不願做黑羊。
然而,那位清水同學又再次做出了『不理智』的行為:
「…那你怎麼清楚你不是呢?大家都沒死過並不清楚吧!」
她多少為那位同學而感到擔憂了。畢竟,這樣無力的反抗隻會使情況更糟糕…
果然,一時的靜默之後,這樣逐漸冒出的聲音又一次扭轉了局勢。
「……怎麼可能、亞人就那麼幾個。」
確實,『亞人是珍惜資源』。即便放眼全世界也就僅有46例。當時日本亞人隻有兩例,其中第一例還被美國奪走了。
這樣的話,真的很難想象自己身邊也會存在亞人。本該這樣才對……
但這種轟動全世界的存在,自被發現的17年來,都一直都保持著一定的熱度。並在這個社會中成為了理所應當該被討伐的『異類』。
「對啊,而且那種生物肯定清楚自己不是人類的。」
……可『異類』真的在很久之前知道自己是『異類』嗎?
辨別亞人的唯一方法隻有『死亡』,對亞人自身來說也是如此。在『初次死亡』之前,『那種生物』並不會意識到『自己是不死的。』
也就是說,在一切之前,他們並不清楚自己不是人類。
在心中準備好辯詞分她依舊一言不發,她不過是一隻煩惱的羔羊罷了。
「清水你真的很可疑啊。」剛剛那慫恿清水自殺的女孩這麼說。
裏美依舊是沉默著。
她就那麼看著班級中心的『人氣人物』拿起了桌上的美工刀。那個少女將手指摁在美工刀的推手上、刀片不斷地伸出,同時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
等到刀片伸出四分之三的時候,那個同學就拿著美工刀在清水麵前比劃。
「要不,我們試試怎樣?」女生眯眼,以略帶威脅的語氣說道。
直看到清水露出害怕的神情,才得逞地發出了尖笑聲。
「玩笑、隻是個玩笑而已啦。」
而對這樣的『玩笑』,那屠夫身旁的人出於懼怕、竟附和地笑了。
不過她這樣的旁觀者,也沒資格批判另外的旁觀者就是了。
那就是一切的開始,她當時就該意識到的。
自己早就就已經被放在名為『命運』的砧板上,等待著『初次的死亡』和無窮無盡『罪與罰』。
02
「葡萄丘中學,高中部……」
櫻井裏美,不對、現在應該說是藤岡裏美了。她現在正看著自己手中的學生證件,陷入沉思。
一旁相當沒品味的綠色校服有著一種複古的氣息。不過在裏美眼裏、那可比她先前染血的白色校服要好看不止一點。
她無法很好地回憶起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裏……她隻記得自己的大腦好像都要崩潰掉了,記憶相當地混亂。
她還能清晰回憶起的事,就是那回的『辯論』。
然後的事……她記得,但,她『不想回憶』。
現在的她有著與之前有著完全一樣的容貌。相同的名字,不過用的是父親的姓氏……還有她所處的這間屋子雖然陌生、物品擺列卻有著自己的風格……
『另一個世界』,『另一個自己』這是她唯一能想到合理的解釋。
神奇嗎?確實……可這一切都對她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不在那個『地獄』裏了——她解脫了。
……可,真的『完全解脫』了嗎?
因為抱著這樣的懷疑,藤岡裏美數日都未離開這間公寓。
外麵或許『還是』到處『通緝她』的世界。
盡管這個屋內的所有痕跡都否認了這個答案。——屋子的主人,『另一個她』、顯然已經在這裏生活了有一段時間。
再說,如果『被通緝』的話,就不可能在做『入學的打算』。
可她實在跨不過這個『門檻』。
直到冰箱內所有物資都耗盡了,她餓到無法忍受。——她還是不想出去,甚至想過要不『結束這次』,『回到』飽腹的狀態…
但或許,『另一個她』,不如說『現在的自己』……有且『僅有一條性命』……
這樣的想法讓她打消了那極端的主意,不得不打開這扇未知的大門。
她戴著口罩、按低帽簷。視線不斷地在周圍的行人上確認自己有沒有被發現。
一路上她都在躲避行人,盡管如此,還是會碰上一些人。當然,這些人她一概不認識。重點是,也沒什麼人認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