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雲卷雲舒。
許多時候,我都一個人坐在梧桐花下,我喜歡它開花的時候,滿樹的淡紫色花朵,像一個個集結的號角般,仿佛能聽見它們的聲音,在歡笑,在歌唱。這樣密集的開放,總覺得耳朵裏麵會有聽見它們的聲音,有時是吵鬧著掙紮空間,有時是和諧的一起春風細雨……我總會在這樣的時候,覺得自己的世界不是寂靜無聲的,不是孤獨無依的,有它們陪我。花落了,有時候會掉到頭上,我輕輕的將它們拿下,也不是十分敗壞的光景,它們怎麼就那麼決然的落下來了呢,這個地上的世界,真的那麼吸引它們嗎?有時候,我也思考著,生出許許多多奇怪的想法,大抵是因為身子疲乏,不愛動,喜歡就這樣,這樣的躺在椅子上。也許,腦子裏麵想些東西,總是不費力的事情,因而對於思考,我還是十分熱衷的。
傍晚的時候如果是還沒有人來,我會細細的清掃這些花朵,收集到每一朵散落在院子裏麵的花,知道自己不是林妹妹那樣的悲悲戚戚,沒想過做出“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遊絲軟係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手把花鋤出繡閨,忍踏落花來複去……”,如這般如那般,感殺一切人的詩句,隻是地方偏僻,落葉落花就是這個院子裏保持幹淨最大的障礙。我當然不會選擇挖個坑,去埋葬這些東西作為滋潤院中花草來年競發的肥料,我是比較懶的,挖個坑太累,況且等到它們給我一院子的花草做肥料時,都要過去一年光景,才能見到成效如何,買賣實在不劃算。我更熱衷於將它們付諸於門前的那條江水,看著它們一片片,一朵朵,漂浮在水麵,沉沉潛潛的跟著江水流走,我非常概歎自己是在做一件好事,江水帶離開它們,總會送它們到不同的世界中去,會有那樣不同的見識,總好過於待在這個小城平平靜靜的一輩子吧。於無意之間,倒是做了一件像林妹妹一樣的多情人該做的事。
漸至於覺得自己的心態體現出與同齡人不符的蒼老,外麵的世界於我而言已經沒有吸引力,我更願意在這樣的慵懶的情況下,開著我這樣一間小小的客棧,守著這個古老的小城,過完餘生。這間客棧是父親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和他老人家對抗的大半生之中,我們大多數是在無言的沉默中度過,到了他最後的幾年光景,又因為想出去走走,以至於,那麼些年,我從來不曾真正的對待過這間房子,我一直將它與父親那刻板的臉相互對應著,憎恨這裏的破舊,憎恨這裏的壓抑,甚至憎恨父親對於我的沉默。
父親終於離我而去的時候,我一個人長長久久的將自己鎖在屋子裏,我想起他臨死之前一直拉著我的手,眼神切切的對我說道,要我好好的守住這間客棧,一定要等到等母親回家,告訴她,她喜歡的桐花開了。我就待在屋子裏,不開燈,讓黑夜白晝如光影般交替在窗台投射進的牆壁上,呆呆的坐著。一直以為,對於父親,早已經沒有感情了,可是當他真正的離開我的時候,那種突然湧上心頭的悲痛,讓我一時間呆立在醫院長長的走廊裏,看著那塊充滿藥水的白布單覆蓋住父親的身體從我的麵前推過的時候,噴薄而出的瘋狂讓我衝上去緊緊抱住父親的身體,淚無聲的滑落,陪我一起守在醫院的莫姨看著我,連忙的上來的拉住我“這怎麼行喲,你父親會不放心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