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貞三年秋,順帝崩,舉國哀悼。
孫皇後身著白色鳳紋喪服被貼身女官扶著,淚眼朦朧、神情哀傷,一步步艱難的挪到了順帝的龍榻前,抓住了順帝已經冰涼、僵硬的手,放在了她滿是脂粉的臉頰旁:“陛下,您您怎麼忍心拋下臣妾離開啊。您走的這般突然,讓臣妾可如何是好!臣妾臣妾幹脆陪您一起走好了!”
孫皇後言畢,放下順帝的手,緩緩扶著床沿意圖起身撞柱自戕。
順帝身邊的大太監姚公公趕忙移到柱子前站定,冷眼看著孫皇後慢吞吞的起身,孫皇後身邊的婢女們神情緊張的攔著孫皇後的假動作,垂眸不屑的抿了抿薄唇。
見孫皇後被婢女們安撫下來,滿臉精致的脂粉也因為做戲動作過於激烈微微融化,姚公公趕忙彎下腰行禮:“皇後娘娘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呀!天下皆知娘娘和陛下琴瑟和鳴、恩愛不移,此情天地可鑒。臣等理解娘娘一時難以接受,想要隨陛下而去的心思。但是國不可一日無君,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娘娘操持,萬望娘娘保重玉體,主持大局。”
孫皇後見宋仁和身邊的大太監出來圓場,自然是順勢而下:“妾身一時失態,讓公公見笑了。妾身自當主持好後宮事宜,隻是前朝事妾身一個婦道人家不便多言,還要勞煩公公多多費心了。”
姚公公自然是應承下來,又聊了幾句就慢慢送著孫皇後往門外走。臨出門時,孫皇後轉身問了一聲:“不知陛下準備怎麼處置清秋宮那位,畢竟那位的事陛下一直不讓妾身插手。”
姚公公麵無表情的說道:“陛下早就吩咐過了,陛下殯天後,清秋宮那位必須生殉。奴才剛剛派人過去了,現下那位應該已經接到聖旨了。”
聽到這句話,孫皇後忍不住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隨後想到身邊眼線眾多趕忙斂了神情:“既然陛下已有聖斷,那妾身就不再多言。”
清秋宮內,微黃的落葉隨風飄落,院子裏地麵上積滿了幹枯的落葉。破敗的宮牆內人跡罕至,隻偶爾有幾隻貓兒跳上宮牆,在院內呆上半刻又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遠了。
院中正房內,坐在榻上讀書的女子梳著朝雲近香髻,發髻上垂墜著一支金鑲玉步搖,不時隨著她翻書的動作微微晃動。雖是深秋,屋內卻早早燃上了炭火,蓋著薄毯的女子臉也被暖的紅潤。
“青桔,這炭火太旺了,就先滅了吧。”那女子拿出手帕,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端起桌上的茶盞抿了兩口水。
這院中唯一的女婢青桔應了一聲,趕忙打開爐子往正燃的熱烈的火苗中蓋了些炭灰,旺盛的火苗逐漸熄滅,隻剩下幾縷看不見的青煙,青桔見火苗徹底滅了,這才蓋上了炭爐。
忽然,許久沒有開過的清秋宮宮門“吱呀”一聲緩緩開啟,幾個太監舉著一張聖旨魚貫而入。為首的太監站在了屋門外,輕輕敲了幾下房門,便雙手放在身前安靜的等著屋內人的回複。
青桔悄悄將窗戶開了一條細縫,瞥見那太監是皇帝身邊大太監的幹兒子小姚公公,身後的公公還舉著聖旨,嚇得青桔關上窗,跑到榻上女子的身邊:“小姐,是小姚公公,還拿著聖旨。”
榻上女子神色一喜,很快的穿好了鞋,整理好身上的白色裙衫,在正堂中間站定,便吩咐青桔速速開門。
青桔雙眼含淚,不舍的回頭望了一眼難得一臉喜色的娘娘,終究還是打開了屋門。
“奴才姚君恩,叩見宸妃娘娘。”
楊思婉冷笑了一聲:“小姚公公不必多禮,這裏沒有什麼宸妃娘娘,我沒有封號,隻是一介平民百姓,受不得公公這一拜。”
姚君恩沒敢回話,楊思婉沒有發話讓他起身,他就四平八穩的跪著聆聽宸妃娘娘訓話。一是不敢,二是不想。
見姚君恩始終不肯起身,楊思婉也不願理會,大大方方的坐進正堂前的座椅中:“不知小姚公公此次前來所為何事?我可記得,我和他宋仁和有約,若有一日不是他親自前來我清秋宮,便是著人來下旨賜死我的。我看今日小姚公公孤身前來,可是他宋仁和終於下定決心賜死我了?”
小姚公公聽著堂前女子言辭刻薄的話,終究還是抬起了頭眼神複雜的看著較往日瘦弱許多的女子,說道:“娘娘,今日卯時陛下突發惡疾,於辰時殯天了。”
楊思婉原本帶著喜氣的臉怔愣了一下,緊接著便狂放的笑出聲來:“哈哈哈哈哈哈!該!活該!他宋仁和哄騙我嫁給他做側妃,借我母家權勢登上皇位,轉頭便翻臉不認人。他違背諾言對我母家大開殺戒、奪兵權褫封號、眼睜睜看著我數萬楊家軍慘死沙場。我祖父一生磊落卻慘死在流放途中,我義兄忠心耿耿卻落得個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