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鞭子劃破空氣,一下抽在漢子背上。驚起一隻肥嘟嘟,長著七彩尾翼的小青鳥。
青鳥撲棱翅膀落到枯樹枝上。兩隻雀爪緊扣,一雙黑亮小豆豆眼眨巴,左歪頭、又歪頭,朝樹下偷看。
男人渾身抽搐,不時發出細微痛呼。豆大的汗水“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手緊緊扣在摻雜黃沙的泥土裏,哆嗦著。
破舊院落內擠滿了人,人頭攢動。
“偷吃供品乃是大忌。”
坐在大石頭上,雙手搭黃木拐杖的老人開口道:“你可知錯?”
“俺沒有!”
男人猛地抬起頭,雙眼含淚。
鞭子一下下落在身上的時候,他都硬忍著一言不發。此時卻無法忍受地大喊:“村長,真的不是俺!今兒早擺盤的時候,俺確實用手指蘸了蘸醬汁嘬嘴裏,但偷吃供品,俺、俺是萬萬不敢的啊。”
“你不敢?”
手拿竹鞭抽打的農婦搶過話茬兒,狠狠道:“小子,除了你之外沒人經手供品。不是你還能是誰。”
男人急得抓住農婦袖子,差點摔個趔趄。火急火燎的分辨:“五嬸,不是俺。真的不是俺!”
眼見局麵陷入了僵持,男人又一副打死也不認的架勢,周圍看戲的眾人開始議論起來——“怎麼回事,莫非抓錯人了?”
“要我說,偷吃就偷吃,反正水神廟也是擺設。要是會保佑我們,早就保佑了,還用得著等這麼多年。”
“再不下雨是會死人的。”
“是啊,是啊!有好多戶人家都搬走了……”
村民聚在一起議論,最初還忌憚拄著拐杖的老人。但隨著聲音此起彼伏,他們不再藏著掖著,光明正大商量。
老人垂眸,攥著拐杖的手緊了緊,嘴抿成包子褶兒。
這裏確實說不上是“神廟”。
一個黃土砌成的小院,小院裏有一間土房,石磚牆,紙木窗,蓬草屋頂。因為荒木山幹旱少雨,土質沙化嚴重,一開始大家還認真灑掃,後來怎麼掃都掃不幹淨、還費事兒,漸漸不怎麼管。院內和廟內積了一層厚厚的沙土。
就在眾人激烈討論時,一群小孩子從廟裏跑了出來……
“村長爺爺,救命!”
“鬧鬼啦!”
老人抬眸,眼裏閃過一絲光。
孩子們話音剛落,半空劈下一道驚雷。眾人大驚失色,紛紛抬頭朝天上看去。隻見頭頂有一獸形雲朵,如夢似幻。
——
“轟!”
驚雷落下。
破廟的木窗被吹開,窗扇搖曳“吱嘎”作響。原本壓在供桌上祈福的紅紙,被風吹得“咻”的一下飛了起來,在空中打了個璿兒。
“廟裏好像有動靜。”
“真鬧鬼了?”
紅紙緩緩落地……
供桌上,白瓷盤裏,一盤烤得焦黑的烤乳豬突然睜開了眼睛!
它兩隻前腿跪趴,後蹄揣在懷中。左右各瞧一下,快速伸爪揪了旁邊一粒紫葡萄扔進嘴裏。閉上眼,恢複原狀。
扒門縫偷看的人群裏,有一個直接嚇暈過去了。
老村長拄著黃木拐杖走過來。
他身形矮小,將腦袋伏低貼在門縫上往裏瞧——視線在地上的兩個跪拜的蒲團上停了一會兒,又往塑像上看去。心裏十分納悶:這也沒什麼異常啊?
誰料,下一秒。
中間供桌上,烤乳豬瞪開一雙白目黑眼,快速扯下旁邊一根雞腿塞嘴裏,嚼啊嚼。吃完了一抹嘴,恢複原狀。
老人驚訝。
“你們都看啥呢,讓俺也看看。”
被竹鞭抽得後背鮮血淋漓的漢子,不知何時來到了身後。仗著自己個高兒,貼在門縫上與眾人一樣往裏看。
正巧白瓷盤上的烤乳豬偷吃幾次都沒被發現,膽子大了不少,又睜開眼,將另一根一隻雞腿扯下來塞嘴裏。吃完,打了個飽嗝,它還不忘將兩根雞骨頭丟回盤子裏,“當啷”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