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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喜歡老電影那種沙沙的感覺,這讓人感覺生活的氣息,真正的,溫暖的生活,還有總是殘缺的現實。比如,現在就在播放一部老電影《今晚大事件》,一群意大利人在誇張地吃一頓舉世無雙的晚餐,然後裏麵有個人說這是最後的晚餐。所有人都在傷感,很單純,僅僅是一頓晚餐而已。電視是那種圓角的、球麵的老電視,有多老呢?你見過那種最早的彩色電視沒,人臉是豬肝色的那種彩電,恩,就是那種電視。最適合看老電影的電視機。

愛莎吻了亨利,亨利很傷感,他坐在抽水馬桶上,他回吻了愛莎。瑪蒂達走進廁所,看到這一幕,頭也不回地跑出了意大利餐廳。愛莎冷靜地起身,對尚在混亂中的亨利說,去吧。亨利跑出門,瑪蒂達跳進大海,穿著內衣在遊泳,她的乳房很性感,蕾絲內衣也很識相地露出一半。亨利無力地喊,瑪蒂達,跟我回去吧,這麼晚在海裏會著涼的。瑪蒂達憤怒地走到岸邊,我再也不回來你這了,亨利。推開亨利,瑪蒂達甚至顧不上穿回外套便扭著兩個大乳房翩翩離去。亨利回到自己的餐廳,為自己做了一份雞蛋餅配吐司,左手熟練地卷著三明治,眼神卻很迷離。嚼了一口雞蛋三明治,電影便結束了。很好的結尾。

然後,這個頻道就開始放一部不知所謂的港片,不過有一點我蠻欣賞的。故事的開始從一個bra開始,從一對乳房開始,雖然這對乳房的美感不足,看上去並不小,但是色彩過於鮮豔,不給人聯想的空間,所以比不上瑪蒂達的雙峰。我換了頻道,開始寫這個開頭。

其實整個故事很簡單。自從某個無機的夜晚,我愛上了一個女人。她就像一塊白布,沾了點水,然後蒙在我的頭上,一開始我很享受這塊未曾受汙染的亞麻布,嗅著它散發的香氣,很古樸,沒有染料的那些工業社會的味道,有種清酸的亞麻布自然的香氣。忽然透過白亞麻,我感覺有個人影從我身邊略過,亞麻布和其他質地的布不同,它的編織纖維比較大,我讓自己的眼球緊緊貼著頭頂的布,想從那零點三毫米的縫隙裏看那是誰,但是我辦不到。

我開始有點急躁,用手扯開那些亞麻。但無論如何,我都扯不完這些亞麻。它越來越大,最後我絕望了。

七七就是那個讓我絕望的女人。

幾年前,那時我無法自拔地迷戀著七七。我登上去北京的火車,在車廂連接處一根接一根地抽煙,等待北京的到來。我從小就是一個自卑並且被動的人,所以對於這段我想象中的愛情,我總是抱著無窮盡的哀怨與痛苦。我借著去北京看迷笛音樂節的理由去北外找她,她對我可以做的天衣無縫的關照,像是她不明白來看迷笛隻是借口。

我在迷笛音樂學校的草地上坐著,整整坐了兩天。喝著比糖水還甜的燕京啤酒,抽著中南海。樂隊一支接一支地輪換,我隻在謝天笑上台的時候為我真心喜歡的他和她鼓了鼓掌,然後隻是麻木地坐在草地上,任憑地上的露水汙物爬蟲浸澤我的牛仔褲。期間有個操著遼寧口音的人找我搭訕,那人很瘦很黑個子不高,一看就是練過的,手背上紋著一個寫在紙上不俗,寫在皮膚上很俗的字:忍。他跟我說他是沈陽某某樂隊的貝司手,去年他們也來參加了迷笛。然後問我去年來看迷笛沒,我說去年我還不認識迷笛。後來,我們零零碎碎聊了一些中國搖滾的話題,他得知我偶爾也玩玩吉他後總是一個勁地跟我說《小羅曼史》是最能練琴的曲目,他就是一首曲子從初級練到中級再練到高級的。他抽出一根都寶遞給我,然後問我抽過大麻沒。從現在的角度來看,我不應該接這根煙的。但是當時我腦子裏可能有比要不要抽大麻更重要的事吧,隨意地接下都寶然後說自己沒碰過這種東西。他像抽大麻似的狠狠抽了一口都寶說搖滾都是從大麻裏來的。我也抽了一口都寶,沒說話。丫的,裏麵沒有大麻,一股都寶味。

都寶讓我這個習慣中南海的人有點想吐,我借口口渴去買點啤酒,給遼寧人帶了一罐燕京。但我再回到草地的時候發現剛才稀稀拉拉的人群,頓時變得十分擁擠,所有人都站起來往前擠。原來台上出來的是北京人熱愛的老貓和他的AK47樂隊,一群恐怖分子。這時,Sara給我發來一條短信:金屬不死,金屬萬歲!我第一次在迷笛現場露出一絲微笑,回了她一條:我愛老貓,我愛北京。Sara是當時北外的搖滾頭子,組織那年北外參加迷笛活動的人就是她,我通過七七的聯係認識了她,坐上了從北外去迷笛的班車,還混了一個“北外搖滾不死團”的徽章。我現在已經記不起Sara的麵龐了,估計她現在很可能出國或者已經在某外企工作了好幾年,她還能記得當年自己創辦的“不死團”麼。

之後的兩年,我畢業了,去了北京找工作。有一家坐落在798工廠的谘詢公司讓我去麵試,麵試不算成功,人家沒要我,不過重點不在這。我走出公司在798工廠瞎逛時看到一堵牆上用噴漆寫著一個大大的血紅色的AK47,下麵標注:“老貓”。當時我像是又回到兩年前的迷笛現場,想起那個遼寧人,想起Sara,還有七七。一股溫暖和淡淡的傷感湧上來,有點不知所措。我取出皮夾裏隨身帶的吉他撥片,輕輕刮了點噴漆上的血紅色油漆,表示這裏讓我經曆了一次回憶。嗯,金屬不死,金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