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霽曾去探視過,他隔著玻璃看向麵前這個不複往日優雅的男人,沉默許久,想問的問題彙聚起來也不過是三個字,“為什麼?”
撕掉多年的偽裝,江思野態度格外惡劣,他將來人上下打量一瞬,嘴角勾起的弧度似譏似諷,“成王敗寇,沒什麼好說的。”
語罷注意到沈霽膝上緊攥的拳頭,不知想到什麼,身體倏地前傾,慢慢貼近窗戶,腕上手銬發出一陣嘩啦啦的脆響,
“多麼感人至深的愛情……聽說姓謝的至今未醒,親愛弟弟,我會一直看著你痛苦半生的。”
時至今日,江思野就是再蠢,也該發現謝瀾背地裏擺了他一道,當晚達成的交易,不過是將計就計。
想他精心籌謀、步步為營,竟在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翻船,如何能不恨。
那一日,沈霽的情緒波動值飆到了有史以來的最高點。
看守所上方剛剛還晴空萬裏,轉瞬間陰雲密布,層層積壓的烏雲黑沉如墨,狂風呼嘯,不大的院子裏幾棵梧桐樹枝丫亂顫,恍若戰栗。
不多時,碗口粗的閃電撕裂天幕,豆大的雨滴砸向地麵,濺起一圈細小塵埃。
四散躲避的行人裏發出一陣驚呼,甚至有人站在窗邊錄像,口中喃喃自語,“……世界末日了嗎?”
來探望謝瀾的一行人被突如其來的暴雨困在了醫院,清歡看著漆黑的天幕歎了口氣,“真希望一切快點好起來。”
越霜急瘋了,金色光團變成了刺目的紅,在識海裏上躥下跳,不斷發出警報,【啊啊啊啊啊怎麼辦任務要失敗了!!】
【完了小謝,我們的度假生活結束了嗚嗚嗚】
主角受情緒波動超出閾值十分鍾,則任務自動判定失敗,小世界回歸原本故事線——不起眼的漏洞逐漸擴大,直至再也無法挽回。
謝瀾被吵得頭疼,伸出一根食指將它按住,“安靜點。”
沈霽沒有問出的原因他卻能從係統提供的世界線裏窺得一二。
江思野得手後曾說過這樣一句話,“這是他們一家應得的。”
那日江氏夫婦正是受沈老爺子邀請,才會在雪天出發。路麵濕滑,轎車與急速行駛的貨車相撞,導致夫妻二人雙雙喪命。
所以他為沈霽準備的也是同樣的死法,有種輪回報應的意味。
禁錮謝瀾意識的軀體好比緊閉的蚌殼,現在這枚蚌殼忽然悄無聲息地敞開了一道縫隙,他重新感受到意識與身體間的微弱聯係,床上躺著的人無意識動了動眼皮。
沈霽接到電話時甚至生出幾分不真實感,他在原地愣了兩秒,心髒迅速被一種巨大的喜悅占據。
當黑色轎車停在醫院大門前,沈霽一隻腳邁下汽車的瞬間,瓢潑大雨毫無預兆地停了。
他一把推開司機遞來的傘,大步往裏趕,片刻後幹脆跑了起來,直到病房外才重新放緩腳步。
謝瀾四周圍了不少人,有聞訊趕來的醫生,也有特意看望他的隊友,將整個床位占得滿滿當當。
直到眾人離開,沈霽才推門走了進去,靜靜站在距離病床幾步遠的地方。
沈霽早在他踏進醫院的那刻起就知道了,此刻見對方動也不動,便勾起嘴角問,“怎麼不說話,嚇傻了?”
聲音雖然虛弱,但一如既往的不解風情。
經曆變故,沈霽仿佛一夜間成熟不少,昔日張揚的眉眼一點點變得沉穩,他從那晚後再也沒掉過眼淚,此時卻忍不住紅了眼眶,喊出那個日夜深藏在心底的名字,
“謝瀾……”
沈霽微微抿唇,餘下的話消失在一個輕柔的擁抱裏。
謝瀾耳邊傳來一點模糊的低語,“太好了……”
他說,你能醒過來,真是太好了。
謝瀾感覺到肩頭的布料逐漸被某種溫熱的液體浸濕,整個人僵了一瞬,他幾乎算出了所有可能,卻唯獨沒有將沈霽的心情納入考量。
他雖不懂一個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眼淚,片刻後還是慢慢將手搭在了他的背上,輕輕拍了兩下,仿若安慰,“嗯,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