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卷了團黑霧,掠過此處,蘊含著些許陰涼,又漸漸散去。
寧孤臨從變故之中回過神,望著寧不為,嘴巴反複張了好幾次,都沒說出話,最終隻掏出了懷中的玉佩。
——自從母親去後,他煢然一身,再無任何親人,如今見了寧不為,倒也有了幾分驚與喜。
那是一絲微弱的,對親情的期待。
當然。
戀愛腦自然沒有忘記眼中人。
甚至還將這一切都歸功於她。
他心想,自從遇到歲歲發生的全是好事,歲歲真是他的幸運星。
寧孤臨眼巴巴望著寧不為。
寧不為:“……”
他心中覺得古怪,但在眾人的圍觀下,還是掏出了玉佩。
這時,異象陡升。
原本看起來毫不相幹,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相似的玉佩居然都閃著螢光,直至融為一體,成了個完整的玉佩。
寧不為閉了閉眼。
心想,我修的是閉口禪。
隻要我不認,這事就與我無關。
岑疏狂接受到他的信號,“尊者這玉佩是哪裏撿的?”
寧不為看向他。
岑疏狂:“哦,打鎮安城撿的啊,那怪不得呢。”
寧孤臨對親情的渴望搖搖欲墜。
他猛地奪回自己的玉佩,固執地看向寧不為,“我要聽你親口說。”
岑疏狂:“我們魔尊修的閉口禪。”
寧孤臨眼中浸著星星點點的水光:“親人便不重要嗎?”
能為了魔主開口說話。
就不能為了親人說一句嗎?
“哪怕,點點頭,或者搖搖頭呢?”寧孤臨眼中微弱的光好似頃刻便要破碎。
寧不為已經剃度完畢,此時看向寧孤臨居然真的透著無喜無悲的憐憫。
出家好像也不奇怪了。
鬱歲將視線挪向玉佩。
“這個玉佩,後期還有別的用處?”
【係統驕傲:自然,龍傲天男主自然要有一個隱藏身份。】
鬱歲:“什麼身份?”
【係統沉默兩秒:你猜。】
鬱歲:“調皮。”
【係統:……】
不知為何,它有點毛骨悚然。
鬱歲被自己逗笑。
在這靜謐的環境下有幾分突兀。
寧孤臨失魂落魄地看向鬱歲,可憐的像條在暴雨天茫然徘徊卻找不到家門的大狗狗,又親近又脆弱,“歲歲……”
鬱歲:“你多大了?”
寧孤臨:“十七歲。”
鬱歲又問:“墨青呢?”
墨青,墨青不敢說話。
他哪裏是十七歲啊。
他都已經是一百一十七歲的老東西了!
再者說。
寧孤臨與寧不為是雙胞胎。
十七歲的寧不為,生個一百一十七歲的我嗎?
墨青反而淡定下來,笑了,梨渦淺淺,“娘親,我一百一十七歲啦!”
鬱歲靜靜看他。
墨青毫無怯場,放飛自我:“我是魔尊的幹兒子。”
寧不為繼續修閉口禪。
鬱歲拿腔作調的哦了聲。
回頭安慰寧孤臨,“你哥哥估計不太想認你。”
“他往日喜歡收幹兒子,隻會當爹,不知道如何做哥哥。”
“況且他馬上就要出家了,遲早要舍棄俗世塵緣。”
寧孤臨仍然失魂落魄。
他這一路,變故從發生到塵埃落定,都隻在一瞬間,此時腦袋空空,頗有幾分趕路之後的疲憊。
像是撒嬌一般:“我想睡一覺了,歲歲,好累。”
墨青搶話說:“睡睡睡。”
他拉著寧孤臨,熱情說,“走啦,我帶你去睡覺,你是得好好休息休息了,瞧瞧,都有黑眼圈了。”
再不走。
他可能就要成炮灰了。
那個叫厭歸的,實在太可怕了。
分分鍾要滅世一般。
人員一下子少了兩個。
那種混亂感也逐漸消失。
岑疏狂試探性說,“魔主是準備明天上任,還是後天?”
鬱歲驚訝:“這麼著急?”
岑疏狂傻笑著,“您是魔主嘛,再說了,魔尊都已經剃度了,又出了這種變故,多待一天,就多一分的不舍。”
鬱歲說,“我想想。”
說不定不用上任了呢。
魔界的建築極盡奢華,宮殿很大,除了富麗堂皇以外,反而叫人生了幾分寂寥之感。
略感空曠與淒涼。
岑疏狂來找裴湮的時候,裴湮正在編燈籠,手指翻飛,一個燈架很快就成型了。
他遠遠看著。
竟覺得有幾分像人骨頭搭成的。
岑疏狂壓下恐懼,慢慢走進來,恭敬極了,“尊上。”
他心想,這是要剝誰的皮呢?
琉璃塔的燈籠都那麼多了,還能掛得下嗎?
裴湮輕輕放下燈籠架,漫不經心地說了個名字,“寧不為。”
岑疏狂登時跪了下來,“尊上,這孩子是我撿回來的,什麼都不懂,平日裏隻知道傻樂,但他辦事向來是穩妥的,隻不過這次,這次事態發展實在匪夷所思……”
裴湮支著下巴,慵懶看他。
寬袖滑落,露出雪白腕子纏著的紅線,鏤空的金絲鈴鐺似是顫了下,不知過了多久,才緩慢又懶散的嗯了聲。
岑疏狂冷汗流的更多了。
他知曉裴湮有兩個身份,也知曉裴湮有兩幅麵孔。
所謂的兩幅麵孔,並不是指他在魔界一副作派,在一十三洲又一副作派。
而是在一年前。
突然修身養性般戴上了一副溫文爾雅的麵具,謫仙般清冷且疏離,卻也溫和待人,叫人一看便覺得是翩翩公子。
這種溫和維持了一年。
浸透在方方麵麵的溫和,叫岑疏狂都差點忘了,這位倍受追捧的劍尊,在一十三洲也有著“乖戾”之稱的評價。
哪裏便是真的謫仙了?
哪裏又真的是溫和之輩了?
那麵具,隻是為李姑娘一人戴的麵具。
岑疏狂嗓音幹澀,“尊上,我願意替寧不為受罰。”
裴湮似是訝異:“你兒子?”
岑疏狂立馬搖頭,“不不不,不是,他曾經救過我的命。”
裴湮不在意這些恩恩怨怨。
“既然這麼緊張,怎麼不把計劃做詳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