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料,這一下直愣愣地迎麵碰上,唇齒相磕。
江音晚疼得輕“嘶”了一聲,又猝然往後仰倒,險些觸上拔步床的圍欄。幸而裴策眼疾手快,將手掌墊在她的腦後。
江音晚後腦撞到男人掌心,隻悶悶的疼。她纖指捂著唇瓣,低嗚一聲,翻身將小臉埋進絹地乘雲繡的軟枕裏,無論如何不肯抬起了。
裴策對這一出全無防備,清眸流露一點無奈笑意,揉著她後腦鴉雲般的發,問:“腦袋撞疼了麼?”
江音晚不吭聲,隻搖搖頭。
裴策的手移到她的發頂,輕撫了撫,又問:“嘴唇疼不疼?”
江音晚靜默不動。那柔軟身軀伏在錦衾裏,隻露出青絲半掩的一截皓質玉頸。良久,從軟枕裏傳出一聲低微的啜泣。
裴策麵色沉下來:“是不是磕破了?讓孤看看。”
江音晚嗚咽著道:“不疼。殿下別看我了。”
裴策哪裏會聽,伸手輕扳那削肩秀項。掌下肩頭微瑟,趴著的人低泣得更急促。
他鬆了手,隔著被衾輕輕順她的背。半晌,聽見她抽抽搭搭地喃了一句:“太丟人了。”
裴策覺得好笑,一時不知從何寬慰,隻默默為她順氣,又聽她自囈道:“我好笨,什麼都學不會……”
裴策俊目微凝:“要學什麼?”
江音晚隻低啜不答。
裴策不再理會她的抗拒,連人帶被衾一把撈起,將人攏在懷裏。另一手捧著她的小臉,拇指指腹輕柔拭去雪腮上沾染的淚珠。
那櫻粉唇瓣,果然磕破了一點,有細小血珠滲出來,嫣色添媚。裴策低頭,輕輕吮去。
江音晚一時怔然,啜泣聲止。感官隻餘唇上柔濕輕裹,隨後是舌尖慢舔。
裴策清饜抬頭,複望向懷裏的人,看她眼眶洇紅,如掌心脆弱稚兔,還帶著幾分懵怔。慢慢再問一遍,有耐心誘哄意味:“告訴孤,學不會什麼?”
江音晚支支吾吾的,仍不肯答。心虛地遊移著視線,在觸及枕邊時微微一頓,又自以為不著痕跡地移開。
裴策利落伸手,探向枕際,摸出一本薄薄的藍皮小冊子,心下頓然有了數。短暫的凝滯後,竟有些哭笑不得。
問她:“想學這個?”
語調分明是戲謔,沒有當真。
江音晚雪頰暈開緋色,默然不語,伸手想要將它從裴策手裏抽回。
裴策不疾不徐將之挪遠了些,停在江音晚觸手不可及,偏偏又能真切瞧見的位置。
他慢條斯理地翻開了一頁。
江音晚的臉一霎漲得通紅,再度伸手去夠,慌亂不已。
裴策倒是沒再挪開,隻是隨意地單手執著書冊。白線裝訂的書脊,底部落在他瓷白的掌心。手指修長,骨節分明,鬆鬆扣在書頁上。
眉目清雋矜然,淡淡的,竟似當真在看。
執冊的手未用多少力度,偏偏教江音晚無法抽出。因她湊得近了,墨筆勾勒的生動小人在她眼前驟然放大,耳邊嗡嗡地響,臉上熱氣蒸騰。
纖嫩的指,像貓爪撓似的,徒然一扯,將紙頁弄出褶皺。
裴策渾然不在意的模樣,又慢慢翻過一頁。
他打開時並非在第一頁,而是隨手一翻。眼下翻的這頁,場麵紛亂荒誕。
他的神情不易察覺地冷下來。
這樣糟亂的東西,怎麼能讓她看到?且她本就對此事懵懵懂懂,若先留了這般印象,隻會更覺得懼怕。
“殿下!”江音晚急著阻攔,滿心的局促慌張,未留意到他的麵色,亦不敢再細瞧畫上場景。
綿軟的聲調難得揚高了,自以為有了幾分氣勢,實則更像一片輕羽,羽尖豎起來,從人心頭撩過。
她未撐過幾息,便自己弱下來,低低呢喃般央道:“殿下別看了。”
裴策將視線從書頁移開。漆眸半垂,辨不清情緒,掃過她通紅的芙蕖小臉,幼兔般的眸。
淡聲問:“不是要學麼?”
江音晚羞窘不已,抿了抿唇,低低道:“不學了。”
裴策輕輕笑了一下,合攏了書頁,將冊子擲到一邊。
他沒說什麼,隻用一條堅實臂膀,隔著衾被攬住她的肩,淡淡凝睨。
片晌,和緩了語氣,道:“不要看這些。若是想知道,孤可以教你。”
江音晚微愕地睜大了眼,茫然無措。眼前水霧又漫了上來。
正是因為對他的懼,才想要自己學。怎能讓他教?
江音晚抬著漉濕的眼,望入裴策眸底,是一片幽邃的深潭,無波無瀾的潭麵,映出一個自己,而其下莫測難參。
“可是……”江音晚哽咽出聲,哭腔殘碎,裴策靜靜等她說下去,她卻沒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