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月璿見狀,附在溫妃耳邊,悄悄地說了些什麼。
溫妃聽後,臉色唰地一下通紅,絞著帕子嗔道:“月璿!這話不能亂說!”
呂卓宜皺眉看了眼簇擁溫妃的人,再看向趙清卿時,唇角揚起不屑的弧度:“皇後娘娘宅心仁厚,真是一如既往且……一視同仁呢。”
趙清卿剛喝進嗓子眼裏的茶險些嗆出來。
損人還如此拐彎抹角,卓宜這點跟她小叔父如出一轍。
賢妃似有深意地觀了觀二人神色,心道她二人關係何至於鬧成這般僵,無奈半晌也沒找出問題症結所在。
“皇後娘娘可別濫做好人,做久了是要付出代價的。”呂卓宜盯著趙清卿有點閃躲的眼睛看,“一旦哪天你稍有那麼一丁點不盡如人意,就會抹殺之前所有的付出,到時候人人都再來踩你一腳,搬出今夕對比,即使你無錯,也都會全是你的錯。”
趙清卿徹底怔住了。一來,沒想到卓宜口中竟能說出大道理,這真的值得她去呂昭衣冠塚前歎上半日;二來,進宮後從不鳥她的舒妃破天荒關心起她來了?實在受寵若驚!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感動,又聽呂卓宜冷笑道:“聖上欲殺之,太傅常辱之,嬪妃漠視,皇後娘娘在後宮還真是人盡可欺,臣妾真怕哪天忍不住,也要踩上幾腳解恨呢。”
賢妃聞言臉色驀地一變,低聲喝道:“舒妃!你不要命了!”
呂卓宜輕哼了聲,起身下桌,走到人最少的槐樹下,她的後背輕靠著粗糙的樹幹發呆。
她抬頭時視線掠過塘後的朱牆,也不知道盯著牆那頭橫來的斜枝,還是遠處高聳連綿的宮牆,總之再也不看她二人一眼。
趙清卿看著淡青色的側影,隻覺她的輪廓似有男子的冷硬,這一瞬間令她想起了呂昭。
他也曾在關外的荒林下,以同樣的姿勢,眺望藍幽幽的夜空。
伴隨著巡夜將士整齊規律的腳步聲,他側眸見她走近,解下腰間彎月狀的酒囊,朝她晃了晃,笑道:“小將軍,既然夜不能寐,卑職鬥膽,陪你喝上一壺?”
賢妃見她眼色黯然,寬慰道:“舒妃年紀小,難免任性,皇後娘娘莫要跟她計較。”說著,她似有感觸地歎了口氣道:“臣妾幾位要麼肩負家族使命,要麼由太後臨終前欽點為妃,就是為了前朝那些製衡之術。臣妾不明白,這樣一個受盡兩大世家寵愛的女子,生得又這般光豔奪目,天下她要什麼如意郎君沒有呢?為何放著我們都求之不得的自由不要,偏要進這淒冷無情的深宮?”
趙清卿握茶盞的右手久久停在半空,垂眸無話。
忽然前院一道急切的腳步聲順著廊廡傳來。
來的小內侍是跟在王沛跟前的小虎子。
小虎子從廊口進入後院,先向皇後一桌見禮請安,才上前停在呂卓宜身側福身道:“娘娘,荊國公夫人進宮請安來了。”
呂卓宜直起身,目光一滯:“……祖母?”
小虎子笑著“哎”了一聲道:“娘娘忘啦,過兩日是您生辰,老夫人特求了聖上的恩典,進宮探望娘娘呢。”
話音剛落,眾女紛紛向呂卓宜投出豔羨的目光。
有個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的將軍祖父,又有個受封一品誥命夫人的祖母,滿門功勳,這樣的家世,就連手握重權的寧太傅都要給其幾分顏麵。
呂卓宜難掩激動,隻急道:“祖母在哪?我這就去。”
小虎子笑道:“原本小的是引老夫人去娘娘宮裏的,巧了,路過禦花園碰上太傅大人,大人問國公爺安好,又關心了些府中瑣事,老夫人善談,大人便命人在順德殿置上茶點,想到娘娘和老夫人祖孫情深,定是有許多體己話要講,又預備留老夫人在宮中用晚膳。”
呂卓宜還未開口,就見溫妃領了郭月璿走來,笑吟吟道:“本宮上一回見老夫人還是三年前的擊鞠賽上,老夫人待我們這些晚輩極是親厚,本宮也與老夫人甚是投緣,正好今日老夫人進宮,可以向她老人家請個安。”
“這……”小虎子麵露遲疑,不敢做主答應,便看向舒妃。
誰想呂卓宜點頭道:“也好。”
溫妃心生喜悅,正欲說些話親近,呂卓宜目光直直掠過她,掃了塘前女眷一眼,淡淡道:“我祖母愛熱鬧,那就眾位一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