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纓是被吵醒的。她好像陷入了一場長久的夢裏,混沌黑暗。但耳邊總縈繞著人類與妖怪哀鳴聲;她聞到了濃烈的血腥氣。
這感覺,仿佛回到了金吾府、她還當除妖師的時候。
可是她早已身死,怎麼還會聽到這人間之聲、嗅到這人間之味?
可是那哀鳴聲不斷,吵得她不得安寧;
她忍無可忍、睜開了眼睛,一張滿臉是血的大臉撲到她的眼前,鼻涕眼淚糊了她一臉:“救命啊!!!”
她下意識一拳把這個可怕的家夥打到一邊:“你誰啊!”
她站起身來,環顧四周,發現這裏的環境十分眼熟,是金吾府的無際林;目之所及處還插著金吾府的旗幟,上書除妖大會四字。
這不是金吾府的除妖大會嗎?但是和她記憶裏安全措施極高的除妖大會不同,一些穿著金吾府製服的年輕除妖師正在和看上去就不是很好對付的大妖抵抗著,身上的情狀不比剛剛抓著她的那人好多少。
江纓把被她一拳打趴的人從地上拖了起來:“喂,這到底是是怎麼回事?”
那人吐了口血,虛弱地指控道:“你剛剛絕對是想殺了我吧?”
江纓心虛地避開了那人指控的眼神:“這不是,你的表情有點猙獰,我還以為是什麼妖怪想來偷襲我呢,哈哈。…比起這個,現在是什麼情況?除妖大會什麼時候會用這種等級的大妖怪了?”
那人聞言愣住,盯著江纓:“你在說什麼呢?除妖大會怎麼會有這種妖怪?這些妖怪是不知道從哪裏冒出的。小心!”他的瞳孔緊縮,“你身後——”
他的話沒有說完,隻見麵前的女人氣勢一凜,手環繞住他的腰,臉湊近他耳邊:“你的劍借我用一下!”
女人離得太近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說話時的氣息打在他的耳後,讓他不自覺地開始戰栗;女人的動作太快了,就在他恍惚的那一個瞬間,女人已然抽出他的桃木劍,反手握著徑直捅進了身後偷襲的魍魎的身體。
接著女人伸手將他推開護在身後,順手從他的懷裏扯出了一張符紙,咬破手指飛速地寫著咒符。
他看清了女人正在寫的符咒:“你要用落火符?這不是隻有實等除妖師才會的符咒嗎?”他看著不遠處正掙紮著起身的魍魎,沒有咒力加持的桃木劍的威力還是太低了,根本無法對抗這種等級的妖怪:“你不要逞強了!我們還隻是連等級都沒有的預備學徒呢,還是趕緊去找——”
“吵死了。”江纓手上動作不停,回頭衝他一笑:“再不閉嘴我就把這符咒紙塞你嘴裏再把你丟給那隻魍魎給他當餌食。”
她說出了與她的輕鬆語氣完全不符的狠話,配合她的淡笑,威脅效果驚人。宋元昭打了個哆嗦,閉口不言。隻見江纓將符紙擲到正朝他們撲來的那隻魍魎身上:“雖然這魍魎比普通體型大很多,所幸未通靈性,用破壞力強的符咒就可以對付。”江纓回頭看著少年,安撫道:“不要擔心,你不會有事的。”
少年像是被她不為所動的氣勢震懾住了,也不再提逃跑的事了,抹了把臉上的血,嗯了一聲。
江纓一手護著少年,一手二指比訣:“落火!”
符咒應聲而爆,眼前的魍魎瞬間被炸得四分五裂。
背後的少年感歎道:“好厲害……我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到落火符的威力,一下就把這魍魎解決了!”
他眼睛亮閃閃地盯著江纓,讓江纓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
江纓臉上露出些得意的色彩“這有什麼,不過是小菜一——”
還沒說完,江纓隻覺全身上下的咒力一空,像是被全部抽走似的,大腦一沉、四肢無力,徑直栽倒在地上。
場麵一時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誒,怎麼會這樣……”江纓緩緩抬頭,抬頭看向滿臉血的少年:“你剛剛是不是在背後偷襲我?”
少年大叫道:“少誣陷別人!你這隻是單純的咒力不足而已吧!都說了這種大型符咒我們的咒力怎麼撐得起啊!”接著撿起燒焦一半的桃木劍塞給江纓當拐杖,架起她往外走:“我們這裏無際林的出口不遠了,還是先去那裏比較安全。”
路上江纓這才有時間開始整理思緒,她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眼熟的金吾府學徒服,又看了一眼身旁扶著她的年輕男孩。她對自己的死亡記得一清二楚,而且死之前她早就是首席除妖師,離開金吾府很久了。怎麼一睜眼,自己會穿著學徒服出現在除妖大會的現場?
死而複生?返老還童?時光倒流?
可是身邊這個少年十分陌生,她仔細地打量著少年的側臉,她確定自己從來沒有長這樣的同期。
可能是她打量少年的目光過於明顯,少年的臉開始肉眼看見地變紅:“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是宋元昭,你應該知道吧,哈、哈、哈。”他尷尬地笑了幾聲。
宋是永安國的國姓。雖金吾府的學徒著裝一致,但宋元昭所用衣料貴重、符紙木劍都是最上等的。她隱隱對他的身份有了猜測,卻不欲多說暴露身份,便敷衍地笑了笑,轉移話題道:“現在是明光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