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餐,小陳帶著證言去南城找巡捕,顧摹乘去政局找季無常回話。他們一走,整個辦公室就剩下陳木古與段帆飛二人。
陳木古低著頭翻看著小陳口中證人的筆錄。
“我們去會會這個人證吧。”
聞此,陳木古抬頭,掀起眼皮,想了一下點頭:“好。”
今天陽光刺眼,陳木古一出巡捕房門就深刻感到這一點,眯了眯眼。旁邊的段帆飛臉色不怎麼好看,昨天被沈月瀾弄暈恢複沒那麼快。
這一次,陳木古沒用命石。
他還需要得到下一個福報,在此之前,要省著點用。畢竟下一個福報什麼時候出現還不知道,這裏麵有賭的成分。
從東城到沈月瀾家附近沒有花費太久。按照小陳口中證人的地址,陳木古發現這兩家距離很近,隻是中間隔了一戶人家。
與段帆飛相視一眼,陳木古敲響了緊閉的大門。
“誰啊?”
院子裏傳來的是一名女性的聲音,聽著年紀並不大。
“你好,我們是巡捕房的,”陳木古答。
「吱呀」門從裏麵拉開。
開門的女子穿著月藍淨麵旗袍,約莫二十八九歲。她比較特殊的是有一半張臉被頭發擋住,眼皮耷拉著,下意識避開他們,露出十分不習慣接觸人的模樣,即使她努力壓製,但無濟於事。
“二位,請進。”
一進入院子裏,門就被她立馬關上。
女子局促的邀請他們坐在院裏的竹編椅子上。陳木古環顧四周。院子很大,其中一半被柵欄圍出的園子中養了許多花草,每一姝都能瞧出主人的細心嗬護。一棵還未長大的小樹立在一角,泥土是新翻出來的,應該剛種沒多久。
一旁的段帆飛也同樣注意到,院子裏許多東西都需要人照顧,不乏一些新栽的苗子。
作為花草樹木的主人,會是馬上要死的嗎?
這個疑問充斥在二人心頭,彼此瞄了對方一眼。陳木古率先說道:“你好,我們是巡捕房特殊顧問。我叫陳木古,他是……”
“我是小段,跟著打雜的。”
段帆飛在陳木古微妙地遲疑中開口。
正巧不知道該怎麼介紹段帆飛,陳木古心中鬆了一口氣。段小少爺名聲在外,一提名字誰不知道。
女子微微垂頭,雙手緊張的糾纏在一起。她不自然地說:“二位好,我姓山,名秋。你們直接叫我山秋就行。”
她的語速在盡量的平緩,尾音壓低,有幾分膽怯。
“好,”陳木古說,“你不用緊張,我們就是來問你幾個關於沈月瀾的問題。”
山秋點點頭,始終不看他們。
“我知道的都告訴陳探員了。如果有什麼你們不明白的地方,我會盡我所能告知。”
陳木古嗓音放輕:“你們都收了魏家的錢?”
“是的。”
“魏家或沈家有威脅你們嗎?”
山秋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她幾乎是顫抖著說:“瘋子從來不需要聽從,他們隻要滿足就行。”
她的狀態讓陳木古心中不安,不由得與段帆飛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一模一樣的訊息。
這樣的山秋是他們沒想到,她的模樣就像是比沈月瀾還早的受害者。
“你一直生活在這裏嗎?”
“從記事起就在。”
“出去過嗎?”
山秋驀地抬起頭,看向他們,露在外麵的那隻眼裏劃過迷茫。她視線越過去,一寸一寸地掃過院子。
“偶爾。”
段帆飛插話:“你今年多大?”
“二十九。”
“嫁人了嗎?”
“死了。”
段帆飛斜視一眼陳木古,眉毛微微一蹙,左手摸了一下右腕上的表,掂量著試探道:“你願意跟我們去巡捕房嗎?”
山秋抬起眼皮,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眼神裏氤氳著複雜的情緒。
“我們會安排人保護你,”陳木古輕聲又小心地說。
她沒說話,談不上死氣沉沉,卻好像不預備再怎樣。半響,山秋抬起一隻手,將那一半垂下的頭發撩起掛在耳後。
陳木古與段帆飛難得同一個反應,二人眸子裏被震驚與不可置信占據。
山秋露在外麵的那半張臉,不難看出她生得小家碧玉,像極了園子裏那一姝迎著光的小黃花。
另外一半卻被刻滿了“醜”“賤”的字樣,密密麻麻十分刺人眼。
“我出的去嗎?”
她好像是在問他們,又好似在問自己。
瞧著山秋,陳木古隻覺得有什麼梗在喉嚨裏,咽不下,說不出。他不忍地撇開頭,將視線定在園子的花裏。
“為什麼出不去?”
山秋一愣,呆呆地望向段帆飛。
“你做錯了什麼要躲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