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

寒風肆無忌憚地穿梭在這座城市,把雪花卷得迷失了方向,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樣漫天飛舞。

整個世界是純潔、靜謐的。

斯萊德拔出刀,溫熱的血液隨著刀的甩動在地上留下一串印記。雇傭兵把刀插回身後的刀鞘,邁過腳下不斷冒血的屍體,走出了小巷。

他的身後,是一片鮮紅的地獄。

一連串的響聲吸引了喪鍾的注意力,他偏過頭,看到一個翻倒的垃圾桶,果皮、紙巾、塑料袋灑了一地,而兩隻野狗和一個小東西在掙吃的。

那個小東西看不出什麼模樣,骨架很小,看起來約莫五六歲。

身上套著不知道什麼年代的破抹布,被凍得通紅的手腳像動物一樣按在雪裏,一邊護著身後的垃圾桶一邊朝兩隻小野狗發出威脅似的呼嚕聲。

喪鍾饒有興致地站在一邊,雙手抱臂看著這場一觸即發的戰鬥。

兩隻餓了許久的狗眼裏冒出凶光,不約而同地撲上去,人類幼崽被咬住了胳膊,從嘴裏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抬起另一隻手,狠狠地打向野狗。野狗立馬鬆開嘴慘叫——原來他手裏還握著一塊破碎的玻璃。小東西又快速而精準地將手裏的玻璃刺向想要逃竄的野狗,也不管另一隻是不是在堅持不懈地撕掉他胳膊上的一塊肉。

因為他知道,如果解決掉這一隻,另一隻會容易對付許多。

很快,那隻野狗逐漸沒了聲響,他又轉過頭用同樣的方法把玻璃刺進另一隻堅持不懈咬著自己的野狗,但這次他沒能殺死它,因為一把刀擦著他的胳膊捅穿了野狗的腦袋。他愣了一下,隨後掰開狗的嘴,把自己的胳膊解放出來,看向伸出援手的人。

但他的眼神依舊沒好到哪裏去,凶狠地看著喪鍾,嘴裏像之前麵對野狗那樣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他不知道這個剛剛站在一旁看他的人類有什麼意圖,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他知道:他很可能搶他的垃圾桶。

而且他打不過這個人。

喪鍾看著他的眼睛,似乎是綠色,這下更像雪地裏的狼崽子了。雇傭兵被自己的比喻取悅了,他抬腳朝垃圾桶那裏走過去。

一看到喪鍾過來,小東西急了,東倒西歪地站起來,想要拔出插在地上的劍——這一定比玻璃碎片厲害得多。

但失血和疼痛讓他沒辦法用上力氣,手上的鮮血太過膩滑,握不住刀柄的他順勢向後跌在了雪地裏。看著越來越近的喪鍾,他猶豫了。

是逃跑?還是留下在這個好不容易捍衛到的垃圾桶?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喪鍾已經走過來,拔出了刀,另一隻手拎起打算逃跑的小東西,對方不聽話地在空中亂晃手腳,嘴裏發出叫聲,一會兒像嗚咽,一會又像要撲上來咬他。

那雙綠色的眼睛瞪得越大,喪鍾就越想笑。突然,他領著麻布的手一頓,看到對方因為他揪住衣服而露出來的下半身——一個女孩。

“閉嘴。”

他被她的叫聲吵煩了,不耐地命令,對方似乎沒理解他的意思,發出的叫聲更加響亮。

喪鍾手一鬆,她重重地落在地上,撲騰著四肢想要爬起來,卻被男人踩住了肚子。

冰涼的雪在背後,被體溫不斷地融化,男人鞋底花紋裏塞的雪和血也印在了她的肚子上。

喪鍾一隻腳踩著她,一邊弓下身子:“我打算帶你走,所以別再叫了,否則我現在就砍了你。”

近乎動物的敏感讓她感知到了對方的殺意,於是不再動作,安靜下來。

喪鍾鬆開腳,把她拉起來,帶著手套的手拉著她僵硬的小手,完全包裹在掌心,帶著她走向遠處的白色,一路上,留下了點點紅色的印記和兩串大小不一的腳印。

冬天沒有那麼快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