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睡不著的不隻楚非池和張綿綿兩個人。
深夜未睡的張綿綿，刷到了蘇盈工作室幫忙發聲回懟自己的負麵傳聞。反擊“未婚先孕”謠言，稱張綿綿和楚家的小公子亞度尼斯是正常戀愛。
並且，《冷清秋》的角色兩個人都知情，不存在競爭關係，私底下關係很好。
張綿綿抿起嘴唇，若有所思。
其實，今天發生的事情遠遠不止張綿綿醉酒時跟楚非池他們講的那些。
更多的——譬如說，宋毅的父母喋喋不休地咬住她的私生活不放，她看著原本在網上幸災樂禍的蘇盈耐心地跟對方解釋，說張綿綿和楚家的小公子是正常戀愛的。對方搖頭說這可沒聽說。那位老頭說：“一家門裏走出的兩姐妹，能有什麼區別呢？”旁邊氣質很好的老太太微笑著補充：“盈盈呀，不是叔叔阿姨有意見。就是如果楚家都沒有結婚的念頭，我們家太過積極，會被別人笑話的。”
他們說這話時目光看著張綿綿。
張綿綿以為，她永遠也不會同情蘇盈的。
可是那一秒偏頭，看見蘇盈微紅的眼角和鼻尖。她低下了頭，微微咬緊了嘴唇，似乎在構思著措辭。她餐桌下做了漂亮美甲的手微微握拳。
張綿綿突然為她感到難過。
她不想看下去了。
她可以接受耀武揚威的、翹起小小狐狸尾巴的蘇盈。可以接受小人得誌的、得意洋洋四處算計的蘇盈。可是，看不下去她收到這樣明目張膽的折辱之後，依然還得低頭構思婉轉的措辭。
結這個婚，真有這麼大的好處嗎？
是嫁過去就有現金，還是……張綿綿突然想明白。很多時候，蘇盈活得，就是想要別人一個羨慕。她勁勁的，又軸軸的，心思不算正，但是也不算複雜難測。
有必要嗎？
那時候蘇訣瞪著張綿綿，張綿綿的目光從蘇盈身上移開，在場上環遊一周。不知道是別人在說話的過程中她一言不發喝了太多酒，還是這些人滿身的珠光寶氣讓人頭暈目眩。她突然站起來了。
所有人看著她。
她眯起眼睛微笑：“不好意思，我去上個廁所。”
眾所周知，告別學生時代之後，“上個廁所”就等於“我去埋單”。
但到了宋、蘇兩家這個層麵，明顯沒有想到一個小輩會借著“上廁所”去埋單。
張綿綿成功尿遁，路過櫃台時劃了家裏給的信用卡。
“小姐，不好意思，您的信用卡被凍結了。”
“不可能啊，”張綿綿湊上去看，“前幾天還能正常用呢。”
“不好意思，小姐，我們這裏顯示，這張卡在一年前就已經被凍結了。”
“不可能，我前幾天還用這張卡吃了火鍋。”
“不好意思，小姐，可能是您拿錯卡了，或者試試其他卡呢？”
絕無可能。張綿綿隻有這一張信用卡，還是不久之前李經一過生日那天，蘇盈給她的。之後，這張卡付了醫藥費、買了棉服、請朋友們吃了飯。她甚至還打算用這張卡去買車。
可能是銀行出錯了？張綿綿嘟囔著從口袋裏翻找發工資用的儲蓄卡，那裏麵有李經一最近還的錢。
還沒掏出來，另一位正在主管匆匆忙忙跑過來，說這一桌的賬不用結，宋家一向是記賬。
聽到宋家兩字，大廳沙發裏一位長手長腳拿報紙蓋住頭的青年醒過來。
報紙從他臉上滑落。寸頭、極瘦，目光裏帶著暗淡滄桑的氣息。
還挺好看。
張綿綿的目光簡單劃過。她很多事情想不明白，譬如一張被凍結了的卡，怎麼會前幾天還能用。她突然覺得，她剛才還在憐恤的蘇盈，麵目變得複雜難測起來。
她又走回去，推開門，綻出一個甜蜜危險的笑。倚靠著門邊用一隻手揚起信用卡：“盈盈姐姐，這張卡被凍結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
不知道她走後這些人說了什麼，但蘇爸爸明顯覺得張綿綿添亂，打斷她：“還不是你自己亂花錢，一年前就停了，你現在來說，還嫌這裏不夠亂是嗎？”
蘇盈的瞳孔倏地放大，不自然地弓起背來，整個人進入一種防禦姿態。
張綿綿低下頭輕笑：“爸，您在說什麼呀，這張卡，是上周李導生日會那天晚上，姐姐通過酒店前台給我的呀，說是爸爸媽媽的愛，讓我隨便花——我當然一直都沒有用呢，直到剛才，想要幫忙買單來著——”
蘇盈後仰，整個人靠在椅背上。長呼了一口氣，目光定定地盯住張綿綿。
蘇訣反應最快，怒吼張綿綿道：“你不要胡說，你明明當年離開家的時候就拿了這張卡，怎麼凍結的你肯定比誰都清楚，非要在這裏給家人潑髒水嗎？”
蘇爸爸也反應過來，對對麵宋家的夫妻賠笑道：“哈哈，對不起，其實……因為你們也知道，綿綿不是我們養大的孩子，物質欲有點重。她這樣，我們也有責任的。”
蘇媽媽聯想到之前的事情，其實心中之前早就有了猜測，今天出了這種事，她幾乎心中已經有答案。她幾乎不敢抬頭看張綿綿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