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應府的人便送來了兩套衣裳頭麵,顏色清雅,做工精致。
顏荔比姐姐略高一些,身姿窈窕,穿了件碧青色襦衫,蜜合色紗挑線縷金長裙,一條素白披帛自臂間垂落。
梳了個飛仙髻,簪著梨花垂珠步搖,明豔動人的臉上貼了飛金並麵花兒,朱唇微翹,琉璃珥璫輕輕晃動,映出月華般的光輝來。
顏芙看著打扮整齊的妹妹,不禁誇道:“荔兒比先前越發好看了,說是仙子下凡也不為過。”
“姐姐又拿我取笑。”顏荔笑嘻嘻地給她梳好垂雲髻,插上瑪瑙簪,看著鏡中眉眼盈盈的少女,“瞧,明明是你更好看嘛。”
兩人相視一笑,就聽到外麵應府的小廝在催:“二位姑娘,時候不早了。”
顏荔與顏芙攜手出了門,煙波閣門前停了三輛馬車,應策與霍長川各乘一輛,她們姊妹乘坐一輛。
車壁通身彩繪,陳設俱全,小幾上還擺了許多花樣的點心果脯,顏荔仔細瞧了瞧,竟大多是她所喜愛的。
更讓她驚訝的是,瓷盤中還放著一隻糖人兒,栩栩如生,麵貌形態與她極為相似。
顏荔心頭閃過一抹異樣,是他買來放這兒的?
望了眼窗外,天色還早,糖人兒色澤新鮮,摸著仍有些許餘溫,莫不是天色微亮便上街找人去做的?
他怎麼知道她喜歡?又為何要這麼做?
“啊喲——這是甚麼呀?”
顏芙指著盤中的糖人兒笑道:“應公子特地送給你的,這說明他對你很是上心呢……”
“上甚麼心……”顏荔小聲反駁,“興許隻是湊巧罷了。”
“若是湊巧,咱們明明兩人,這怎麼隻有一隻糖人兒,還與你那麼相像?”顏芙壓低聲音,悄聲道,“莫不是他認出你了?”
“不可能。”顏荔十分篤定,“那日……他並未醒來,不可能認出我的。”
“哦……那估計就是人家對你動了心,在追求你呢。”
顏荔臉色微紅:“姐姐你別胡說,人家是狀元郎,咱們是甚麼身份,怎敢肖想……”
顏芙道:“正妻不夠格兒,做個愛妾也行罷?”
“我才不會給人當妾,姐姐莫不是忘了與我的約定?等咱們銀子攢夠了,便一同尋個小城生活。”
“我當然沒忘,隻是逗逗你罷了。”顏芙笑道,“這馬車也行進了一會子了,也不知要去哪裏赴宴?”
“管它去哪裏呢,咱們隻要做好花瓶便是。”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
顏荔下了車,看著麵前聳立的皇家行宮,登時傻了眼。
頤景園……她們怎麼會來這個地方?
驚疑不定地看向應策,見他雖隻穿著一襲白袍,卻仍然十分俊美瀟灑,狹長漂亮的鳳眼凝視著她,道:“姑娘沒有看錯,我們今日要赴的宴,東家是當朝天子。”
顏荔:“……”
腿腳忽然軟得走不動道兒,顏芙趕忙攙扶住她,兩人如軟腳蝦也似,精致的小臉上滿是惶恐,看得應策不禁笑了,霍長川則眉頭微蹙。
如此怯懦,真是不喜。
如夢遊般進了園子,一路亭台樓閣奇花異草自不必細說,時不時成行經過的婢女太監,錦衣華服的各路顯貴,看得顏荔眼花繚亂,大氣兒也不敢出一下。
跟著應策走了半日,隻覺兩腿都快不是自己的,終於停在了某處。
耳邊傳來他的低語:“低下頭,跟著我行禮即可。”
“微臣應策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顏荔頭腦一片空白,僵直著手腳跪了下去。
頭頂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應愛卿平身。”
霍長川與顏芙也一道行了禮。
當朝天子看著兩人,皆高大英武,相貌不俗,目光忽地落在他們身旁的兩位嬌小女子身上,開口問:“這兩位女子是何人?”
應策道:“回陛下,這位是微臣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子,另一位則是她姐姐。”
顏荔瞪大眼:“……”
甚麼?!她何時與他青梅竹馬,又何時成了他的未婚妻了?!
霍長川吃驚地看了應策一眼,竟敢麵不改色地欺君?子安莫不是被人下了蠱?
天子捋了捋胡須:“朕竟不知應狀元已然有了婚約。”
應策神色淡然道:“稟陛下,微臣與聘妻幼年便有婚約,隻是泰山家中忽生變故,走失多年,數日前機緣巧合下,微臣才與她重逢,不敢欺瞞陛下。”
天子道:“如此也算一段佳話。你抬起頭來,讓朕瞧瞧。”
應策碰了碰顏荔的衣袖,後者渾身緊繃,顫巍巍地抬起臉。
隻見金碧輝煌的屏風前,端坐著一位中年男子,體態豐潤,麵容英武,身著赭黃金龍袍,頭戴折上巾,不怒自威。
天子微微頷首:“果真生得標致,配狀元郎綽綽有餘。”
應策拱手道:“多謝陛下讚賞。”
一旁的文月公主早就看不下去,輕嗤道:“不過也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罷了,有甚麼稀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