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漆一臉淡定地把羊奶倒進小貓的碗盆裏:“我來找你,就是想讓你殺我。”
“你說得對,活著沒什麼意思。”澤漆回眸一笑,眼眸映著從窗外探進來的桃花,宛如一江春水,“還要辛苦你救一救那些被我荼毒的人。”
林九言看得有些失神,心裏有些失落。澤漆對於他的揮劍相向,沒有一絲怨恨。他曾堅信,師父說的是真的,澤漆是他哪怕不要眼睛也要認出來的人。可如今看來,澤漆是鬼王,他是專殺鬼王的人,僅此而已。
可澤漆眼裏的桃花盛開得太熱烈了。林九言內心深處慢慢浮起某種情緒,他十分抗拒地躲開,回避。
斷生劍落到地上,探頭喝奶的小貓嚇了一跳,慌忙縮回窩裏。
“你就藏在我家,不要出去,行嗎?”這一串話在他的喉嚨裏轉了好幾圈,好不容易吐出來,像蚊子叫一般微弱。
澤漆撫摸小貓的手突然僵住,緩緩抬頭看他:“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你躲在家裏,不要出去,我要治好你。”那麼多人都能被治好,憑什麼澤漆連被救治的權利都沒有,林九言想,他是醫生,不應該放棄任何一絲可能性。
內心深處的感情浮起來了,那是慶幸,自己還有機會。
“不必了。”澤漆的黑色長發被春風揚起,眉眼彎彎,喜悅慢慢地暈開,“這裏不是我的家。”
林九言仿佛當頭被澆了一盆涼水,直涼到心底。也對,張景才是那個毫不猶豫地和澤漆站在一起的人,才是那個給他家的人。而他林九言,不過是貪圖那一抹春色。
“我隻是有點累了。”澤漆起身靠近林九言,撿起斷生劍放到林九言的手裏,“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總會死的,別灰心。”
林九言把劍仍出去,砸碎了茶幾上的玻璃杯,嚇飛了窗子上停留的麻雀。
“你……你讓那麼多人生活在地獄般的噩夢裏,休想這麼輕易的解脫!”林九言真想打自己一嘴巴子,他不想這麼說的。
澤漆眼底的那點喜悅蕩然無存,蒙上悲哀的陰影,長而翹的睫毛微微打顫,像一隻被折斷了翅膀的蝴蝶在掙紮。
“抱歉,我幫不了你,我連自己都控製不了。”
斑駁的陽光在窗子上映著細細碎碎的光影,時不時的有燕子從窗外掠過,還有幾隻在屋簷外搭了窩,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
林九言牽著澤漆的左手,嚐試著把他身上的枉死力扯出來。那枉死力完全浸透到了魂魄裏,兩人力量交鋒的一刹那,亦是靈魂的碰撞。
澤漆觸電似的把手抽回來。
林九言的呼吸如摻著丁香的蜂蜜,嘴唇鮮美如桃花,澤漆取下那蒙著眼睛的黑布,親吻他的眼角如品嚐秋桂。
“真的很謝謝你,不必救我了。”
林九言呼吸陡然間變得急促,心裏的花兒在這個春天怒放,他想知道,比小時候喝的奶粉還貴的羊奶是什麼味道。
比普通的牛奶更香、更細膩,還帶著淡淡的甜,還十分柔軟、熾熱。
“在我殺你之前,給我幾天光明。”他們的呼吸交纏在一起,在空氣中難分彼此,拉出一條銀色的絲線,隨著心靈深處一同悸動著。
“不能親這裏。”澤漆把人推開,喘著粗氣。
林九言的肩膀還留著澤漆掌心的餘溫,滾燙。他猛地意識到自己剛剛魔怔了,無地自容,隻得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怪不得羊奶這麼貴。”語氣裏還是流露出被推開的失落。
“你剛剛說,給你幾天光明?”
林九言笑著點點頭,拉著澤漆走進院子裏:“現在是什麼天氣呐?”
“晴空萬裏,陽光燦爛。”
“你抬頭看天,我看你的眼睛。”
林九言在那雙晶瑩剔透的雙眼裏看到了淡藍色的天空,看到了陽光的形狀,還看到了時而掠過晴空的飛鳥。
林九言出了神,澤漆遞給他保溫杯,笑著說:“想喝羊奶這裏麵有哦。”
林九言紅著臉喝了一大口,噴了澤漆一臉:“咋這麼膻!”
“我感覺你是故意的。”澤漆無奈地擦掉羊奶,整個人都膻了。
“真不是,明明剛剛很香甜來著。”林九言趕忙去喝了一大口白開水,拿條毛巾輕輕地給澤漆擦臉。
他小心翼翼地,仿佛在摩挲一塊極品美玉,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碎了。他湊近去,細細地聞了聞,把膻味去掉之後,隻剩下奶香,和澤漆身上的中藥香雜糅在一起。林九言咽了咽口水。
可能這就是春天的魔力吧。
“接下來呢,要看什麼?”澤漆稍稍後退一點,靠得太近,他就沒有離開的勇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