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笠修坐在馬車上,清俊的雙目有些微微的失神,片刻後他恍然從懷裏又掏出了那兩方一模一樣的帕子。他清楚的記著,十四五歲時他尚未束冠,為了求學他打算出京遠遊,那一段時間便是在外祖家中生活,也正是那個時候他認識了一個漂亮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的家跟外祖家的祖宅比鄰而居,兩家關係很是融洽,不過小姑娘因著是次女的緣故在家中飽受打壓。
大齊重男輕女的傾向素來嚴重,小姑娘的母親第一胎是個女兒,家中尚且可以接受,可是小姑娘母親懷了她的時候,家裏都以為是個男孩,甚至連名字都已經提前取好了。十月懷胎生下來卻又是一個姑娘。
小姑娘剛剛生下來便被母親送到了外祖家裏,這種事情在大齊鄉下可以說是非常常見的了,小姑娘母親生了次女後為了鞏固家中地位,尚且不等調理好身體,便又懷上了第三胎,有幸這一胎是個男孩。
直到小姑娘長至八九歲,她的生身父母才將她從外祖家中帶回本家。也正是那一年,葉笠修為了求學亦是去了外祖家中。
葉笠修打小就是個翩翩貴公子,鎮上的地頭蛇是個紈絝子弟。葉笠修去了這個鎮上,一下子就引得整個鎮子上小姑娘們紛紛芳心暗許。
那小紈絝自然是看不慣葉笠修,便打算偷偷將葉笠修整治一頓。而這一出正好被小姑娘偷聽了個正著,那紈絝找人將葉笠修綁到了一個荒無人煙的廢宅,然後麻溜地走了人。
偷偷尾隨在那紈絝後麵的小姑娘在那群綁架葉笠修的惡人走後,大著膽子偷偷溜進了那廢宅裏,將被五花大綁的葉笠修救了下來。
葉笠修被綁走的時候不小心被那破屋裏的什麼棱角劃傷了額頭,血液順著他白淨的臉上一路下滑,看起來很是嚇人。
小姑娘隻能用自己的帕子將葉笠修臉上的血跡擦幹淨,然後讓葉笠修用那帕子按住傷口。
再後來,兩人分開回到了鎮子上,葉笠修在鎮子上受了傷,他父母得知這個消息,自然是千百個不放心,急急地催著讓家裏派人將他接回了京城。
事到如今,葉笠修回想起這件事情,腦海裏還能憶起小姑娘怯怯弱弱的模樣。葉笠修握住手心裏的帕子,他突然想起那天小皇帝逃了眾位老大人的功課,那些老大人急急請他進宮,他在小皇帝的寢殿外麵便看到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會是你嗎?”葉笠修俊郎的眉眼帶著一股肅然,他不是個衝動的人,亦不是個傻子,這段時間宮中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這帕子的主人亦有可能是別人送到他麵前的探子。
“主子,現在回府嗎?”
馬車裏的葉笠修閉了閉眼睛,神色間略有些疲倦:“先不回府,去落印寺。”
“是。”馬車外的車夫應了一聲,將馬車掉了一個方向,向著落印寺的方向駛去。
——
小皇帝一連沒了兩個騎射師傅,葉笠修愁完了自己的私事,又開始愁起了小皇帝的事情。他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深覺自己近來壓力實在是太大了,這頭發掉的越發多起來,為了防止年紀輕輕就“渾欲不勝簪”,改天他可得找薑禦醫好好聊一聊。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趕快為小皇帝找到一個合適的騎射師傅,小皇帝是個四體不勤的慵懶性子,又經常性地喜歡偷偷跑出宮,雖說身邊有隱龍衛守著,但是葉笠修還是想讓小皇帝學點能夠自保的手段。
所以葉笠修自然而然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薛清淵,於是空曠的攝政王府迎來了第二個身份尊貴的客人。
到底都是恨不得長上七八十個心眼的文人,諸樂山跟葉笠修倒也能夠聊得來,兩個“推杯換盞”喝著攝政王府裏特有的茶水。
“這茶不同於京城中的貢茶,倒是別有一番滋味。”葉笠修手中把玩著那茶盞,眉眼落在杯中微微泛紅的茶水上,他祖父是個嗜茶如命的主兒,所以他從小耳濡目染也嚐過不少好茶,如今喝的這茶倒是有種令人唇齒一新的感覺。
諸樂山搖著扇子朗聲而笑:“葉大人有所不知,這茶葉是邊關特產的品種,邊關地處嚴寒,環境比較惡劣,自然養不好京城裏那些嬌貴的貢茶品種,倒是陰差陽錯培育出了這種不畏風霜的品種。”
這種茶的名字叫做“雪椿”,長於寒冷的冬季,待每年冬季落過雪,第二年開春這茶葉便會更加的肥厚,因此才有了這麼一個淩霜傲雪的稱呼。
“生於嚴寒,不畏冬雪,這雪椿倒是別有一番韻味。”淡紅的茶水泛著一股清香,葉笠修說著又飲了一口,低眉細細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