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古無語長歎,從懷中掏出四隻符紙疊成的紙鶴,咬破中指為紙鶴點睛,然後掐了指訣,對著紙鶴念念有詞:“眾真拱衛,覓道尋蹤。急急如律令,疾!”
那四隻紙鶴就像是活了但又沒有完全活過來的樣子,有氣無力的撲棱著翅膀,慢吞吞的飛出了窗外,朝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自散去。
皮古知道這是由於自己這會兒人衰道減,驅使紙鶴傳信這樣的常規法術也力有不逮的緣故。
按照這個速度,狻千猊收到信,這邊估計黃花菜都涼透了,得,聽天由命吧。
放完求援紙鶴,皮古癱在椅子上叮囑:“韋沅鈺,女孩子就算臨陣脫逃也沒有關係的,逞強這類愚蠢的行為還是交給我們這些中看不中用的男人吧。另外,你不要……”
話未講完,他已陷入闃寂如死的躺屍狀態。
韋沅鈺焉能放過這麼好的報仇機會,爽利的跳過去送上兩記大嘴巴子:“叫你平時嘴賤不饒人。還有什麼叫女孩子就算臨陣脫逃也沒有關係,難道隻有你們男人才配講義氣二字麼?這次略施薄懲,下次若再瞧不起女人,當心你這張朱唇粉麵的臉蛋,被老娘摑出一個質壁分離。”
……
淩晨兩點四十五分,殘夜晦滯、天地幽邃。
一群枯瘠疥癘的夜行魔物正在逼近伽馬喀戎醫院。
為首的食屍鬼小頭目已經影影綽綽的看到了醫院外牆上密布的防爬刺釘。就這?小頭目墨綠色的鬼臉上閃過一絲不屑,今晚奉命攻克的目標據點,不過如此。
按照慣例,像伽馬喀戎醫院這樣的中小型幸存者營地,每攻破覆滅一個,隻需完成『挑選30個壯年男性俘虜轉換為食屍鬼』的保底任務,剩餘的那些“兩腳羊”,便能任由它們為所欲為。
一想著很快就能開席的饕餮盛宴,食屍鬼們一個個腹如雷鳴、哆如餓虎,亢奮的顫栗不已。
夜風忽起,風中裹挾著鮮血的氣息,眾鬼愈發狂躁,循味而去。道路前方右側的泥地上,跌坐著一個剃了寸頭的野生美人。這隻落單的羔羊受了傷,手臂上鮮血淋漓,也不知是痛的還是嚇的,額角和鼻尖不斷沁出細密的汗珠,一幅葉含秋露、花染殘霜的楚楚可憐。
眾鬼畜大喜過望。如此皮薄、脂嫩、骨脆、髓香的新鮮野味兒,可不是每天都有運氣碰到的。
食屍鬼們呲牙圍獵而去,寸頭美人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連骨頭渣都剩不下來”的悲慘命運,幾次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都以失敗告終。
小可憐兒涕淚交零的跌坐在地麵上,但兩腳猶不死心的拚命蹬地,竭力讓身子一小截一小截的往後挪,由於用力過猛,撕裂了創口,殷紅的液體不斷的浸入褐色的壤土,散發出極品血食的異香。
韋沅鈺對自己的這一段即興表演還算滿意,雖然她也想又美又颯的隻手屠群狼,無奈實力不允許,隻能以身為餌、設伏偷襲。好在二十頭食屍鬼,一頭不落,按照原定計劃,全部被她引入了既定區域。
韋沅鈺不知道這座被詛咒的城市是什麼時候變異出了第一頭食屍鬼,但根據這些日子收集的信息,她知道食屍鬼這種變異魔種僅靠食腐和吃土便足以生存,比人類更能適應極端惡劣的環境。
但,真正可怕的地方在於,食屍鬼一旦開始飲血啖肉,便能獲得肌體的強化,具備遠超普通人類的身體素質。
食屍鬼分兩種:食人的,和不食人的。
以人為食的食屍鬼,瞳孔消弭,眼睛漸呈渾濁的赭紅;而以腐(土)維生的食屍鬼,眼白和眼珠依然分明,保留了人類器官的特征。
根據狻千猊分享的經驗,判斷食屍鬼是否食人主要有四大特征:目赤、筋黑、尖齒、畸趾。食人愈多,這四項特征就愈明顯。
此外,愈是強悍的食屍鬼,其手掌和腳掌變異的畸趾便愈多、愈長,這些畸趾鋒利如芒,是其生吞活剝獵物的有利武器。所以,這類食屍鬼幾乎全是赤足出行,因為人類的鞋子已不能滿足它們的尺碼。
韋沅鈺掃視了一遍,這二十頭圍獵自己的食屍鬼無一不是目赤、筋黑、尖齒、畸趾、赤足,這一頭頭惡貫滿盈的,不配得到任何程度的赦免。既然全都死有餘辜,那就不必擔心自己妄造殺孽了。
來,再近一點……
眾屍鬼越來越近,數十雙赤瞳不約而同的迸射出殘忍的光芒,宛如一具具被詛咒的嗜血凶屍。
來,再近一點點……
數張呲裂而來的猙獰血口和滿嘴尖牙,裹挾著鼻腔噴出的腥臭熱氣直衝麵門。
不在此時,更待何時?!
就在被圍而生撲的最後那一霎,韋沅鈺如一隻穿雲的雨燕,扶搖而起,直插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