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梧桐葉落,竹林裏一條溪水潺潺而流,黑夜之中看不清腳下,齊清嘉跌了進去,林菳隻聽得噗咚一聲,水花濺到自己的臉上,旋即停住了腳——齊清嘉落水了?燈籠照在水麵上,隻看得到波光粼粼,卻不見人影。林菳緩緩後退:“不知道齊清嘉會不會水,若是他就此死去……書院也查不到我頭上!”隨即靈機一動,將手中的刀拋進水中,咚的一聲沉入水底。她全身汗津津的,手腳還在發抖,心狠道:齊清嘉他該死!若留待以後,他真成了李昉的走狗,她想要後悔,卻來不及了。奔回西院,她在院子裏舀了一抔水來洗臉,再推開臥室門,輕輕躺回床上。翌日一大早,便聽到隗星海在院子裏說:“方才我聽班師兄說,北院有人失蹤了?”林菳猛地睜開眼睛,戳了戳窗戶紙看院子裏,周秦仙煞白了臉:“咱們書院不會進了什麼賊吧?”曲驊匆匆跑進來,神色慌張:“據說是北院二哥齊清嘉不見了,現在書院掌院,大夫子還有其他教士、夫子都到君雅殿議事呢!”“不報官麼?”
林菳聽到報官,心一驚,若是官府來查,自己恐怕也難逃。懊悔昨夜的衝動,讓自己深陷險境,唯一慶幸的是,自己沒有親自動手,真進了衙門,還有理辯駁。她掀開被子下了床,定了定心神,裝作沒事似的,又聽見曲驊說:“……我剛才去君雅殿,聽到說此事得壓一壓,先不報官,齊清嘉在書院出事,書院難辭其咎,不想讓這件事聲張出去。”林菳僥幸地鬆了口氣,還好還好,自己還有喘息的時間,想辦法把這件事與自己徹底撇清關係,把這件事引到錯誤的地方去,斷掉線索,等時間一長,齊清嘉的下落不明,這件事大概率會不了了之。她利落穿好衣裳,梳好頭發,林蔚蹙了蹙眉問:“六妹妹,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出去過?”林菳早有心理準備,神色坦然:“嗯,昨晚我餓了,想去廚房看一看有沒有吃的。”
正好外頭的隗星海說:“昨天晚上,我在廚房……”他欲言又止,本想順著曲驊的話說昨晚詭異的事,但想到遇到的人是林菳,馬上噤聲了,林菳聽到,忙走出去:“昨晚你見到的人是我。”隗星海微怔,但聽林菳笑道:“……我昨晚實在太餓了,想著到廚房找東西吃……”曲驊推了推隗星海打趣道:“我就說你昨天晚上做的晚飯難以下咽吧,好好練練廚藝!我過得粗糙可以吃下去,這兩位金貴的小姐怎麼忍受得了?”隗星海眸子沉了沉,既然是為了找東西吃,林菳為什麼要拿刀?他心下疑惑卻不發,隻笑道:“對不住兩位姑娘了,我這也是第一次下廚,還望兩位姑娘多多包容。”談話終於引到了輕鬆的地方去,林菳微微鬆了口氣。
五個人用過早飯便到授課堂上課。這個階段的授課內容比較簡單,林菳翻了翻書本,隻圖著把字都記好,上課也沒有多聚精會神。等挨到了中午時分,林菳挪步到東麵宿舍,與席陽那三個留下來的馬仔打起牌來。
前世她的生活過得毫無樂趣可言。年少時勤奮刻苦,全身心在學業上,當了文臣鞠躬盡瘁,日日夜夜都在考慮公事,連做夢都夢到伏在案頭筆耕不輟。重活一世,她決定多給自己找點樂子。
“胡了啊,”林菳翹著二郎腿,頗有當初做鬼躺在墳頭的樣子,伸出手,“願賭服輸,都把銀子交上來。”三個馬仔長籲短歎:“席陽走了,我們怎麼還在輸啊!”她壞笑道:“這就是技不如人了。”“求求您老快去用功學習吧,連您都來這麻將桌,我們幾個還能在書院麻將圈混下去麼?”無涯書院也不止他們幾個來混的,北院西院南院都有,兩極分化嚴重,努力勤奮的人恨不得一日有四十八個時辰,偷懶懈怠的人醉生夢死和尚敲鍾得過且過。林菳數著銀子,這一堆夠她一段時日的開銷了,林項雖然給了她不少供吃穿的資金,但她還是想攢下來,以備不時之需:“我帶你們幾個混怎麼樣?”三個馬仔頓時眼睛一亮:“求之不得,以後您老就是我們的頭!”“你們先和我說說,其他院都有哪些人……”
三個馬仔便你一言我一句地把其他三院的情況介紹清楚了,把人名都羅列在一張紙上,畢恭畢敬雙手獻給林菳。林菳掃了一眼,瞄到一個名字,聞人展。她蹙眉,聞人家族不是樾霧士族一派麼,竟會來這寒門庶族待的地方?她點了點這個名字問:“聞人展,不是寧國公家的世子爺麼,不去國子監,怎麼會在這?”
其中一個馬仔,叫寧風的,是三個馬仔裏的頭頭,生了一雙吊銷眼,笑起來眼睛眯成了縫:“頭兒,你是不知道,聞人展是個大奇葩!我朝重文輕武,樾霧士族更是推崇學文,他偏劍走偏鋒,要學武,好幾次偷上少林寺學武術呢!結果被國公爺拎了回來,又因為在國子監欠課太多,被退學了!最後,隻能淪落到這無涯書院。多年荒廢功課,一心學武,據說他剛來的時候,還是大字不識呢,丟盡了樾霧士族的臉。現下被安排在南院……”說到南院,林菳就明白了,林堇和林蕤也在南院,那是個全員混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