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三年一度的會試不到五天,京城小小的變了一次天。
錢大人連同一起經曆喪子之痛的高大人、陳大人在早朝上聯名上書,參了禁衛軍統領兼鎮北王世子歸庭梧一本。
哪成想殺子之仇還沒報成,當場就被吳銘吳大人反參了一本收受賄賂、賣官鬻爵。
這吳大人在朝中可不怎麼受人待見,他是個剛正不阿寧折不彎的驢脾氣,這現年得罪了不少朝中官員,原本這樣的人在朝中是活不久的。偏生他還極清楚世故,所有參奏都有理有據絕不給人半分活路,奏折又寫的十分講究,絕對不會觸及上麵幾位的底線。因著他這恰到好處的把控,反而在朝中站穩了腳跟,無論是哪家的勢力都達成了不招惹他的默契。
他們幾個的兒子本就沒有什麼出息,素來是仗著家中的官位在京城裏作威作福慣了的紈絝子弟,死了便死了,皇帝並不在乎。倒是這吏部侍郎賣官鬻爵這一本倒是正好參到了皇帝的心尖尖上。
當即就著四皇子接手調查,吳大人也著實無愧於他“冷麵羅刹”的名頭,一應人證物證都有條理得很,幾乎是沒讓楚辰至花半點心思,隻是順著吳大人的思路查下去,不出半日一切便水落石出,折子遞到皇帝手裏待批。
又過了一日皇帝大手一揮一道聖旨砍了三位大人的腦袋,家中男丁流放三千裏,女子拉去充作官妓。
大街上前人嘈雜,不少百姓聚集在錢府門口看熱鬧。
錢牧已死,錢大人如今收押在監牢裏等待處斬,錢家上下再無男子。丫鬟婆子除了賣身契還在錢家的都跑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也就隻有錢府兩父子的女眷了。
官兵從府裏推出了近二十個環肥燕瘦長相秀美的女子,這種時刻哪裏還有人在意自己的容貌如何,紛紛護著自己手中僅剩的裝有幾件破舊衣裙的包裹,哭得肝腸寸斷。也不知她們中有幾個是在為錢家父子哭泣,亦或都是為自己未來的遭遇而哭吧。
顧霜影自馬車上掀開簾幕向那些女子望去,隻見她們發間連一根素銀簪子都沒有,發絲也被拉扯得亂蓬蓬的,有幾個甚至耳垂上還往下滴著血,染紅了肩膀上的衣衫。一看就知道是已經被這些官兵搜過神了,但凡值些錢的東西應該都進了這些官兵的口袋。
她看得胸中憋悶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無論這些人是否罪有應得,她都沒有能力去拯救她們。甚至如果她不盡早安排好顧家的退路,這些人的今日就是顧家眾人的明日。
剛想將簾幕放下,她就聽到了幾聲與此處場景格格不入的笑聲,那笑聲不是刺激過度導致精神失常發出的笑聲,相反顧霜影能聽出這個女子此時非常清醒,她的笑是發自內心的,是她情緒的宣泄,笑得那樣痛快。
顧霜影不自覺向那個剛被從府中推出來的最後一名婦人看去,她的容貌堪稱這一群女子中的最上乘,她隻穿了一身樸素的粗布衣裙沒有帶包袱,發髻梳得利索沒有半點裝飾,即使此刻也分毫未亂。
顯然她並不同其他女子一樣是卷了自己值錢的東西匆忙從府裏被帶出來的,而是早早做好了準備就等著這一刻的到來了。
她神色間沒有半分惋惜難過,也不見對未知生活的忐忑,笑得恣意而灑脫。
官兵沒從她身上撈到一點油水,自然態度要差了許多,用了大力自背後推搡了她一把,女子腳下踉蹌絆倒在門檻上直挺挺摔了下去。大概是身體虛弱,這一摔竟然直接叫她昏死了過去。
顧霜影卻敏銳地看到了她跌倒在地時掀起的衣袖下黑紫色的痕跡。
顧霜影起身推開車門從馬車上下來,站在馬車一側的暗香見她出來,還有些不放心,光見到這些官兵對這群女眷的粗魯態度就怕他們會衝撞了郡主。
但顧霜影向來是個有決斷的人,做好的決定不是她們能阻止的,隻好僭越一回走在了顧霜影的身前替她將那些官兵隔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