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角落裏的隔間。
三個人相對而坐,大眼瞪小眼,氣氛凝重。
被盯得實在扛不住了,錢小冉縮起脖子,低聲囁喏道:“阿言,我對不起你,別生氣了嘛。”
她們兩人坐在同一張沙發椅上,靠得很近,羅歲言能清楚感覺到錢小冉的內疚與羞愧,但還是氣不過。
抓著她頭頂的丸子頭用力揉了幾下,羅歲言憤憤地質問道:“是誰跟我保證絕對不會泄露秘密的?”
錢小冉自知理虧,捂著腦袋不敢還嘴。
“你們倆的內部矛盾隨後再處理,行嗎?”翹著二郎腿,坐在對麵沙發上的年輕男人不耐煩地敲了敲桌角,“半個小時了,還沒考慮好?”
“要我去接近一個陌生人,還要跟做賊一樣打探人家的想法?”羅歲言搖搖頭,態度堅決,“我不行。”
“隻是去盯著他,又不是要做什麼違法犯罪的事情……”年輕男人懶得再多費口舌,直接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張支票,“這樣呢?行了嗎?”
巴掌大的支票輕飄飄地落在羅歲言手邊,男人揚起下巴指了指,道:“聽說你最近投資失敗,賠了一大筆錢,我猜你應該很需要這個。”
羅歲言拿起支票,看到上麵的數字時,強硬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又被生生被咽了下去。
片刻過後,她垂下肩膀,無奈地歎息一聲:“說吧,對方什麼身份?如果不是正經人,給多少錢我可都不幹。”
“放心吧,”年輕男人冷笑一聲,掏出一張名片,夾在指間遞給她,“正當職業、精英人士。”
“楚堯……”羅歲言看著名片低聲念道,“心理谘詢師?”
“對。”年輕男人端起咖啡杯送到嘴邊,眸光深沉。
僅僅隻是聽到這個名字,男人周身的情緒迅速翻騰起來,強烈的波動隔著空氣傳遞到了羅歲言這裏。
羅歲言掃了他一眼,心中暗暗有了初步判定:這兩人之間怕是有著什麼深仇大恨。
伸手將名片、支票、手機一一收進包裏,羅歲言看了眼時間,起身抓起羽絨外套:“我下午還有個活動,得先走了,你們倆……昨晚怕是沒盡興,就再聊會兒吧。”
錢小冉撅起嘴,可憐巴巴地揪住羅歲言的衣角,“對不起……”
“回頭再收拾你,”羅歲言瞪了她一眼,轉身剛走出兩步,突然又折了回來,衝著隔間裏的二人凶巴巴地警告道,“這個秘密如果再傳進第四個人的耳朵裏,我就把你們倆滅口!”
“嗯嗯嗯嗯。”錢小冉縮著脖子,心虛地抱著咖啡杯一個勁地點頭。
羅歲言把目光移到對麵的男人身上。
男人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地哼了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
心情複雜地走出隔間,出門時差點撞到路過的顧客,幸好一旁的服務生眼疾手快,衝過來一把扶住了羅歲言。
“謝謝。”羅歲言道過謝,背著包匆匆走出了咖啡廳,直到坐上公交車時,仍有些神思恍惚。
捂了十多年的秘密,到底還是沒捂住。
不是她小心眼,隻是能夠感知別人心意這個能力,實在算不得什麼好事。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擁有這項能力,就好比手中握著一隻可以打開所有大門的萬能鑰匙,無論你如何保證絕不會隨意使用,仍難免遭人顧慮。
別看羅歲言平日裏人緣頗好,真要讓別人知道她的秘密,看誰還敢和她來往?
說起來,這能力也不是生下來就有的,而是羅歲言十歲左右的時候,某天突然發現自己可以“看到”別人的心情和想法,隨著年齡的遞增,這項能力也愈發精進。
用“看到”這個詞其實並不恰當,畢竟情緒這東西不是什麼實質性的物體,準確來說,是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別人當下的心情、喜好、或是意願。
對羅歲言來說,這實在是一個令人煩惱的能力。
上學時,在別的女孩子為了猜測暗戀對象的心意而忐忑糾結的時候,羅歲言一眼就能看穿別人對自己有沒有興趣,美妙的暗戀滋味頓時索然無味。
工作後,同事之間表麵上其樂融融、親密無間,可是羅歲言看到的是大家背過身後,彼此間的嫌棄、嫉妒和不滿。
任何事情看得太透徹就成了一種煎熬。
坐在顛簸的最後一排,羅歲言伸手揣進包裏,摸了摸還熱乎著的支票,默默歎氣,算了,和誰過不去也不能和錢過不去,就當是……將技能轉化為財富了。
緊趕慢趕,回到學校時已經下午兩點半了。
羅歲言看著時間,不敢耽擱,一路小跑進了辦公室。
她大學畢業後留校當了臨時輔導員,目前三個月的實習期還沒過,必須處處謹慎,夾著尾巴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