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越得過很多稱號,比如優秀少先隊員,優秀大學生,以及傑出員工等。但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得一個“烈士”的榮譽稱號。
當他與別人一先一後掉入水中,會遊泳的別人踩著他爬上了岸,而不會遊泳的他就成為了烈士。
痙攣的身體漸漸沉入水底,胸中湧動著清水河渾濁的泥水時,他如同所有珍愛生命的人一樣,充滿了懼怕。
然而,當從沉淪的黑暗中醒來,他發現死並不是生命的結束,它是另一種生命的開始。
隻是這種開始,讓人充滿了無奈。
陰間臨江縣縣城東南的望鄉台上,金光漫灑,蒼茫雲海間猶如波濤亂卷,霞光萬道,蔚為壯觀。可是關越卻無心欣賞如斯美景,隻是注視著雲海上空那模糊的影像。
影像中是一對年邁的老夫妻,妻子躺在病床上,而老伴用顫抖的手幫其喂飯。妻子吃了幾口就擺手拒絕,兩行清淚從眼角滑落,流到枕畔。
喟然歎息聲中,老伴也終於承受不住,站在窗台前眺望遙遠的天際,肩膀不停的顫抖。而在他背後,潔白的牆壁上,懸掛著一張鑲嵌在黑色相框中的年輕麵孔。
這是關越第十天來到這裏,每次看到無聲的畫麵在眼前展現,他都會忍不住失聲痛哭。這就是他在陽間的父母,痛失愛子的一對老夫妻,白發人送了黑發人,如何打發寂寥、淒涼的晚年。
“生……生當……為人姐,死……死……死亦為鬼……熊!”
說話之人名叫劉三寶,是臨江縣縣城的一名稅吏,五短身材,雖然穿著公服,不過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個農民。
如果不是夾雜著濃鬱的地方方言,語氣也有些不倫不類,關越一定以為出自世外高人之口。
可是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因為已經和他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十天。
念完大學,他就留在外邊打工,意外突發,他也算是客死異鄉。而按照現在陰間最新的規定,就近落戶,死哪兒算哪兒,所以在這陰間的臨江縣,他沒有一個親人。
好在劉三寶收留了他,不僅管吃管住,還管思想解放。這不,不知道從哪兒學來一句話,就來開導關越了。
“劉三哥,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拽文了?”
劉三寶頗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那……那是俺從柳書辦那兒學來的,不過俺也覺得這話說的好,很有道理。”
關越莞爾一笑,經過劉三寶這麼一打岔,好好的一場緬懷給破壞了。不過他說的也對,過去的就讓他過去,陽間之時自己沒能盡孝,那就在陰間好好摸爬滾打,爭取爹媽百年之後,給他們營造另一個百年計劃。
“嗯,是很有道理。多謝你了劉三哥!”關越走下望鄉台,隨口問道“劉三哥,不知道你那路引批下來沒有?”
路引是陰間特有的東西,隻有拿著路引,才能過大鬼門關,進入地府,成為陰曹的一名鬼。而臨江縣在整個陰曹地府係統內,更類似於介於陰陽兩界的結合部,頂多算個郊區。
早在幾天前,劉三寶就跟關越提過,他在地府的一個堂兄,現在秦廣王殿下混的不錯,手裏有點權力,想讓自己過去幫他。這些天,他一直都在忙著運作路引的事情,隻等路引到手,就去地府享福。
劉三寶臉上難掩喜色,道:“哎呀,你不說俺都快忘了。路引已經下來了,去地府報道的日期也定下來,就在三天後。我今天特地過來找你,是要帶你去河神衙門辦入職手續,以後你就頂俺這差事了!”
這是劉三哥跟他說好的,他這個稅吏的職務還算不錯,扔給別人可惜了。反正根據陰間的規矩,他可以在臨走前舉薦一個人頂替自己。與其便宜別人,還不去便宜關越。
關越也比較中意這個職務,他可是親眼見到劉三寶在菜市場上買菜都不用花錢的,什麼都挑好的拿,那幫老板還都是一臉諂笑。這一年工資加獎金,再加上各種吃拿卡要,少說也是十五六萬的進項,要是剛到陰間就能有這麼個起點,對他來說也算不錯。
聽到劉三寶的路引批下來,關越真心實意為他高興,當然,也有為自己高興的成分,畢竟劉三寶走了,他就能正式上班了。
陰間很繁華,一路上各種叫賣聲,街道兩旁也是各種店鋪,充滿了市井氣息。用關越這些天的觀察下來的眼光看,這陰間除了太陽像是被罩了一層濾鏡,其它的跟陽間沒啥區別。
哦,對了,社會結構上和經濟上稍顯落後。這個既是體製的問題,也有社會生產力的製約,因為陰間不能搞電力革命。畢竟對妖魔鬼怪傷害最大的就是雷電。電,在陰間注定行不通了,或許也是限製陰間經濟的一個重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