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了,鬧鍾怎麼會響?枕頭那麼軟被子那麼暖,周惠然當然要翻個身繼續睡……然而,頭落了個空,人突地就醒了。

車廂裏全在打瞌睡,唐華甚至發出了極輕的鼾聲,隻有霍小南正愣楞地看著她。

周惠然揉著脖子:“你沒睡?”

“睡了,然後又醒了。”

霍小南說的是真的,他在迷迷糊糊間隻覺肩上一輕,猛一睜眼看見周惠然的腦袋已從自己肩上滑了下去,想要伸手已來不及。

“那你怎麼沒有扶我一把?!”周惠然開始抱怨。

可能剛剛睡醒的緣故,她的嗓音裏有些慵懶,所以那點抱怨更像是撒嬌。霍小南覺得心尖有點顫,愣了三秒才幹笑道:“要不我現在扶一下?”

“哼!想了這麼久,可見並不是真心。”周惠然偏頭不再看人。

這人看著漆黑的窗外,總覺得心裏的那點不滿還沒消散,於是又反手一推。手拍在他人肩上居然有一絲潮濕。心下驚異,周惠然回頭看見霍小南的右肩有一塊鴿蛋大小的印漬。

“咦?”

霍小南雲淡風輕:“哦,你的口水。”

這……這……這!

李飛說:“如果臉不夠丟,胡攪蠻纏就對了!”作為李飛最好的朋友之一,周惠然深受其益,運用自如,並且獨具風格。

歎了口氣,又垂頭默然半響,最後看向霍小南時怎麼都幽怨可憐:“這其實是淚水!我的生日禮物你忘了就記了吧,誠實點告訴我我也不會說什麼,可你卻拿了自己當禮物。你如此珍貴,按說我是該偷著樂的,但也正因為你如此珍貴,我怎麼都樂不起來。因為我有自知,我不配,所以我心裏苦啊。白天還能假作堅強,到了夜裏隻餘刀絞……”

畢竟不是演員,所以霍小南隻愣了兩秒就看到了周惠然眼底的狡黠:“淚還沒有掉下來,你覺得我會信嗎?”

眨巴著眼睛又扁扁嘴:“你居然想我哭?”

“不想。”霍小南抬手拍在周惠然的腦袋上,很輕,就像是輕撫了一下。

周惠然小聲嘀咕:“欺負人兒。”

“禮物是有的。”霍小南取下李架上的背包,笑著從背包的最底層掏出一個包好的禮盒。

粉紅的包裝,並不是周惠然喜歡的顏色,因為她總覺得粉是嬌氣,而女俠是不可以嬌氣的。禮物捧在手裏還是忍不住嘴欠:“這麼多年的朋友終究是錯付了!”

霍小南:“……”

小心翼翼地撕去禮盒的外包裝,裏麵還有一層紙盒,周惠然這才說:“你居然忘記了我最喜歡的顏色是紅。紅衣女俠!又美又颯!

霍小南突然就想起了她很小的時候披著紅稠在院子裏“舞劍”的情景,確實是又美又“傻”!

聲音裏全是愉悅:“哦,記住了。”

周惠然左手托著水晶球,右手一揮:“記不記得住不重要。表麵華而不實的東西我不在乎的,隻要內在合我心意就好。哈哈哈。”

“那你喜歡嗎?”

冰天雪地裏,一個小雪人,圍著鮮紅的圍巾、戴著黑色的禮帽,仰著尖尖的鼻子正咧嘴笑。打開底座的開關,悠揚的音樂響起,不是周惠然以為的《生日快樂》,而是《致愛麗絲》。那是高中時霍小南彈過的曲子。

她看著水晶球裏飛舞的雪花:“喜歡。”

“我沒有給女生準備過禮物,你喜歡就好。”

趴在小桌板上的唐華在此時翻了個麵,從枕左手換改成了枕右手。

周惠然摁掉水晶球的開關,笑看著他:“你都是收禮物的。”

這話不假,上中學那會兒都是女生給霍小南送禮物,從千紙鶴幸運星到音樂盒巧克力應有盡有,大多也原路退回了。周惠然能記得的有兩份,一是周柳依托她轉交的筆記本,二是她冒充周柳依送的磁帶。由此可見,周柳依與其他人都不一樣。

“也是第一次送你禮物。沒經驗。”霍小南說。

周惠然想了想:“其實,你送過我幾次禮物的。”

“沒有吧?”

“幼兒園的時候,每個周末,表現好的小朋友會得到一個紅紙剪成的五角星,表現特別好的則是大蝴蝶。老師每走到一個同學前就問大家:‘獎什麼?’大家就說星星或是蝴蝶。那時我很調皮,五角星都很少拿到。”

“你現在還是很調皮。”

“去!”周惠然白了一眼人,“五角星很少拿到,牆上卻貼了長長的兩排蝴蝶,算是你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

“我記得也向你要過五角星的,畢竟院裏的小子都想當潘東子。所以,不算。”

“小學的時候我曾顯露過極其優秀的天分,老師曾當全班麵好幾次誇我是個大學苗子,你說‘去年全鎮隻出了一個大學生。但第一是我’。我氣得打了你一頓,你送了我一套《藍精靈》。是你的第二份禮物。”

“其實……”

其實那是因為歉意,李飛說我不該傷你的心!

霍小南這麼想著,張口說的卻是:“我現在都沒明白當時為什麼沒有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