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安二年臘月初四,京城中才落完一場小雪,天色仍舊灰蒙蒙的,叫人看著就沒多少好心情。

“陛下,這是俞將軍呈遞的折子。”

禦書房內,一名小太監雙手捧一本折子,畢恭畢敬遞到閉目養神的玄衣男子麵前。

薑安宴睜眼,雙眸中不含絲毫情緒,如一汪被烏墨浸染的寒潭。

他掃一眼奏折,神情冰冷:“所謂何事?”

小太監咽了下口水,雙手微微打顫:“啟、啟稟陛下,是俞將軍想……想為……”

見他半天憋不出後文來,薑安宴冷笑一聲:“嗬,想為那個蠢禦史求情是吧?”

“陛、陛下聖明。”小太監頭埋得更低,盡可能謙卑。

薑安宴口中的蠢禦史慣來是個趨炎附勢之輩,巴結高官以求權勢,索賄小官中飽私囊,平日裏招惹了不少怨氣。直至前一陣子,總算有人看不慣他,彈劾他濫用職權,貪贓枉法,罪證一籮筐地往大理寺運。

此前薑安宴就看他不順眼許久,借此機會大發雷霆,將那蠢貨禦史一家流放至偏遠邊境,此生不得再回京。

怎料那禦史中飽的私囊還真不少,幾日之間已經巴結了不少人來為他求情。

隻是很可惜,陰晴不定的暴君薑安宴從來不吃這套。

他冷冷地看著小太監:“孤之前同你說過什麼?”

小太監不敢吞吐,當即回答:“回、回陛下,陛下同奴婢說過不論是何人的求情折子,統、統統直接打回去……”

“所以?”

薑安宴一手支著下巴,一手屈起指節,輕輕叩在桌麵上,一下接一下,仿佛宣告著他的耐心即將告罄。

小太監手一抖,連忙將險些摔落的折子收回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磕了幾聲響頭:“奴婢知錯,奴婢罪該萬死,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

“咚咚”悶響回蕩在禦書房內,眼看著小太監額頭都要磕出血了,薑安宴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此次饒你不死。若是再有下次,孤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是、是!謝陛下開恩!”小太監連滾帶爬地從地上起來,揣起那份奏折就跑,生怕跑得慢了就得挨罰。

薑安宴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冷哼一聲:“就這膽子,還敢受賄?”

“陛下息怒。”旁側的老太監連忙賠笑上前,給他倒上一杯冷茶,“他性子魯莽,晚些時候老奴一定好好教訓他。”

薑安宴接過冷茶輕抿一口,神色勉強緩和下來些,問:“俞淳那邊查得如何了?”

老太監忙恭敬回答:“陛下料事如神,據線人來報,說是俞淳將軍確實收了禦史那邊的好處。”

“嗬,還真是如他的名字一般愚蠢。”薑安宴勾唇冷笑,“真以為打了場勝仗,就可以權傾朝野了?”

老太監跟著附和:“陛下才是一國之主,那俞淳將軍也是膽大包天,竟敢挑釁陛下地位。”

薑安宴冷哼一聲,將手中茶杯置於桌上:“擺駕禦花園,孤過去走走。這一日日的連個清淨都沒有,鬧得孤心煩。”

老太監連忙應聲,沒多會兒就把車輦備好,陪同他一道前往禦花園。

雪後的禦花園被壓上滿目雪白,湖水早已結上層薄冰,一角宮牆割裂水天,放眼望去與那灰蒙蒙的天空涇渭分明,更覺沉悶。

薑安宴呼出口冷氣,悠悠踱步走進冷清的禦花園。

登基三年時間,作為跋扈恣睢又極好美色的暴君,薑安宴後宮從不缺乏他從各處強擄而來的美色,還幾乎都是男色。

然而齊朝不崇尚男風,被作為妃子納入宮中,對於任何一位世家子弟來說都是一種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