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南山脈,地處雍州,位於大乾皇朝西北邊陲,是昆侖山脈的一個小分支。說是小分支,也是相對而言,煙南山脈綿延七百餘裏,以奇峰異穀聞名雍州。
朝陽升起,空氣中依然殘留著幾分冷氣,但轟隆隆的爆炸聲卻已打破了此地的寧靜。在煙南山脈一處山穀前的空地,或坐或蹲著幾十個衣衫襤褸的苦力,麻木地看著遠處的山壁被炸的千瘡百孔,落石滾滾。同樣的情景在煙南山脈還有好幾處。
大乾開國三百餘年,天下承平日久,國運正隆。皇帝為母慶壽,大興土木,籌建熙園,下昭雍王負責開采石料。雍王不敢怠慢,在封地強征民夫工匠,開山采石。
“還不快點,再偷懶小心你們的皮!”那邊爆炸剛停,石頭還在滾落,兩個身穿黑色勁裝的監工就吆喝了起來,手裏的長鞭就開始往人群裏抽打。那些無精打采的民夫就像被驅趕的鴨子一樣,或兩兩一組,或三三一組前去搬運石料。
太陽漸漸升高又慢慢西斜,眼見天黑了下來,監工才懶洋洋的吹響了哨子。苦力們結束了一天的勞作,吃完了晚飯就一個個躺屍一樣的睡死過去。
夜漸漸的深了,幾個監工也睡下了,這裏不需要守夜,這些民夫都是登記在冊的,沒人敢逃跑。兩個瘦小的人影在月光下慢慢的移動著,不一會就溜出了營地。
“你真的聽見了嗎?確定沒聽錯嗎?我怎麼沒有聽見?”
“你都問了七八遍了,我耳朵都起繭子啦,沒聽見水流的聲音我也不會跑這一趟。”
……
一陣窸窸窣窣聲音之後,兩人又跑出兩三裏地,終於見到了一處山溪彙聚成小潭,在月色之下,顯得幽冥深邃。
兩人歡呼一聲,脫去上衣在水中清洗一天的勞累。月光如水,隻見兩個少年不過十三四歲模樣,但一個膚色黝黑,體格頗為雄壯,背上還有幾道白天監工抽打留下的紅腫,另一個卻白皙清瘦了不少。
清冷的溪水與黝黑少年背上的鞭痕一接觸,疼的少年呲牙咧嘴。“他奶奶的,這幾個狗雜碎下手真狠!”一邊小心翼翼地搓洗自己酸疼的肌肉,一邊咒罵不停。“咦,七流,我白天明明看見你也挨了幾鞭子,好像還比我多幾鞭呢,怎麼一點痕跡都沒啦?”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比山哥更皮糙肉厚吧。”第七流滿不在乎地隨口答道,把整個身子蜷下,都浸在溪水中,頓時舒服的眯起了那雙丹鳳眼。
“你跟我講皮糙肉厚?”名叫王鐵山的黝黑少年大為不滿,他撇了一眼第七流,不屑地說道:“你看看你細皮嫩肉的,簡直比姑娘的身子都白,你也跟我講皮糙肉厚?話說你家以前是幹什麼的,感覺你像是讀書人,為什麼也要來這裏服役呢?”
大乾是靠儒家治國的,文風頗為昌盛,讀書人不在征召服役之列。
“我家也是窮苦人家,哪裏配得上讀書人呢?我爹是個車夫,前年病死了,我娘生我那年就死了,我家就隻剩我一個了”第七流說完,將臉埋進水裏,一時間咕嘟咕嘟氣泡不絕。
王鐵山默然,心裏大為後悔出言相問,卻沒想到這個平日裏沒心沒肺的搭檔有著這麼悲慘的身世。想著家中健在的雙親和調皮的幼弟,家中生活雖然貧苦,但也比第七流的境況強上很多。
正自出神,突然發現第七流頭還埋在水裏未曾起來,氣泡已不知沒了多久,忙上前去查看,第七流在水裏突然做了個鬼臉,一下子躍出水麵。
“山哥,我們該回去了。”第七流抹了一下臉,衝王鐵山說道。在水下閉氣了那麼長時間,呼吸竟然不見一絲紊亂。
王鐵山大咧咧上來擂了他一拳,顯然沒注意到這個細節。兩人收拾好衣服,慢慢溜回營地。
營地裏的呼嚕聲此起彼伏,交相呼應,並沒有人注意到第七流二人的小動作。兩人慢慢上鋪躺下,旋即進入夢鄉。不一會王鐵山的呼嚕聲就響起來了,而第七流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平緩,一呼一吸之間的間隔越來越長,到最後呼吸聲幾乎不可聞。
一夜無話,第二天監工早早把人都喊起來,天剛蒙蒙亮,眾人吃過早飯就在監工的喝罵聲中跑去挑揀搬運昨天炸下來的石料,王鐵山今天跑的賊快,因為他昨天稍微慢了一點就挨了幾鞭子,即使他向來自誇皮糙肉厚,體格強壯,也不願意今天再吃一頓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