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走在訓練場邊我一邊走一邊尋找著父親的身影,身旁不時經過三三兩兩拎著球鞋和外套剛剛結束訓練的球員,不遠的場地上,也有留下來加練的球員,正對著球門練習射門,高大的守門員左右撲擋著,矯健的仿佛一隻年輕的獵豹。
身後突然傳來呼呼的風聲,我一下子意識到背後飛來的應該是一個足球,於是轉過頭去,看著那個足球旋轉著向著我呼嘯而來,竟然忘記了要閃躲。
“小心!”
我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就已經撞上一個堅實的懷抱。突然之間我依稀又看到那雙曾經在雲南看到的眼睛,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那個時候想起他來,但是我覺得他似乎就在什麼地方注視著我,隻是我不知道。
青草香中帶著年輕汗水的氣息,撞上的懷抱是溫暖的。
抬頭正要說謝謝,卻遇上金寧那雙流離的眼睛。
這一秒心裏仿佛湧起了洶湧的潮水,在轉瞬之間便把我無聲無息淹沒;下一秒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能愣愣的透過金寧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冬日裏清晨的湖麵上,突然彌漫起了幽暗的大霧。
這一秒我仿佛看到金寧站在暖陽下的海岸上,靜靜的眺望著遠方,棱角分明的麵容上,突然現出了憂傷的神色;下一秒金寧躺在病床上安靜的熟睡,我坐在他的床邊,有一滴淚水,從他的眼角瞬間滑落,仿佛深夜裏才會悄然綻開的白色曇花。
這一秒我抬起頭來,金寧微笑著把已經擰開瓶蓋的純淨水遞到我麵前,在陽光底下,好像被鍍上了一層純金的光芒;下一秒我端著一杯水站在窗前,金寧領口綻放出的白色光芒,一下子明亮如同北極星,讓我在瞬間被灼傷。
這一秒我覺得金寧正微微的靠在我的肩膀上,於是我的呼吸,突然緊張得快要停止;下一秒我坐在喧鬧的球場上,在人們都為精彩的進球歡呼的時候,轉過頭來,就迎上金寧流水般清澈的目光。
直到時光在瞬間走過曾經刻骨銘心的那些旅程,我才發現,想要用力去遺忘的那些東西,其實早已經和生命凝結在一起,就算死亡,也不能將它們和我徹底的割裂。
金寧的手緊緊地抓在我的手臂上,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顯得有些發白,疼痛從手臂一直延伸到心底,但是我並不想擺脫,因為金寧的眼睛,竟然可以醫治我心裏的疼痛。
時光終於如我所願,就在那一刻停下來,讓我靜靜的感受著金寧才能夠帶給我的安定和溫暖,隻有在這一秒,金寧是完完全全屬於我一個人的,我可以和他一起快樂,一起憂傷,在抬頭的時候,可以從他的眼中看到關懷和嗬護。但是我也知道,這種zhan有,永遠都不能夠長久,我和金寧,雖然會有交彙的那一刻,但是相聚過後,卻始終隻能擦肩而過。
命運給了我一個永遠不能實現的期冀,也早已經寫好了我的結局。
我們從一出生開始,就早已經被注定了緣份的軌跡,一路向前走,隻是為了尋找一直在默默等待自己的另一半。所以我總要默默的祈禱,希望那個人會一直堅強,直到某年某天我們在茫茫的人海當中重逢,才會微笑著對彼此說,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