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海裏像一條魚。
康荔在海岸邊找了個塊礁石坐,望著不遠處起伏的少年。
他雙臂好長,交替穿出海麵,有力地劃出圈圈波浪。不斷側臉換氣,皎白月光籠罩下,依稀能看見他濃烈的眉眼。
梁聞已經很久沒有遊過泳了,好在當年的基本功沒丟,繞了三四圈才把高溫的身體放鬆,緩緩向海岸邊劃去。
他到了淺水區直立行走,上半身肌肉緊實,寬肩窄腰有腹肌,拖著灌水浸透的運動褲,手指擦了擦頭發,走向康荔。
康荔雙手遮住了眼睛,又岔開兩指偷偷看,後麵咽了下口水,幹脆光明正大欣賞。
她淺笑:“哥哥身材不錯哦。”
梁聞瞥了一眼她:“你也不錯。”
康荔想起剛剛的走光,耳朵在暗色中燃燒,而後弓起雙腿,作出一個自我環抱的動作,沒有接腔。
相隔半米左右的距離,梁聞在她身邊屈膝坐下,擰了擰褲腳裏的水。
夜裏海風大,已經不是盛夏,他們穿著濕透的衣物吹風冰涼透骨。
梁聞說:“會感冒,回去了。”
“再坐一會兒。”
康荔望著眼前平靜廣闊的海出神。
一眼望不到盡頭使她內心安寧。
當下隻想這樣靜靜聽海風呼嘯,看浪花卷起千層夜光藻。
梁聞也不作聲了,陪著她。
“我之前聽趙菲說,你們在市遊泳隊待過。”
“嗯,待了幾個月。”
“為什麼要回來呢?”
梁聞語氣平淡:“因為技不如人。”
每年會有市體育局的教練到長樂小學挑人。
他是四年級時候被看上的,說是腿長手長,雖然年紀有點超了。
那會兒他爸剛離世,家裏隻有奶奶在照顧他,日子過的不太好。聽說進遊泳隊包吃包住還包學習,奶奶很快同意了。
同一批進去的還有趙菲。
梁聞成績一直領先,是他們那批孩子裏的潛力股。轉折點在半年後,他奶奶在菜園子摔了一跤。
這一跤直接把她摔進了醫院,同時還查出糖尿病。梁聞隻能請假去照顧她,半個月後回隊,心態崩了成績也掉下首位。
他們那批小孩裏最後隻能留兩個人,所以每三個月有成績考核,淘汰不理想的種子。
梁聞堅持到了最後一輪,但沒有拿第一,而是跟別人並列第二。
他毫不意外落選了。
回家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服氣,同樣的成績憑什麼留下的不是他!
他為什麼總是被遺棄的那個?
這樣的心態遇上青春叛逆期,梁聞又身高體力好,在學校簡直橫著走。
直到奶奶病重入院,腎病要花大量的錢,光靠政府微薄的補貼根本不夠。
他開始每天打工,在風雨裏褪去青澀成為撐起家的人。也終於低下高傲頭顱,承認自己當初技不如人。
梁聞接受了自己的平庸,以至於壓抑心頭悸動,連在單獨相處時,都不敢多看康荔兩眼。
“你呢。為什麼到我們小鎮來。”
“唔……我其實是被發配過來的。”
康荔露出“這件事說來話長”的麻煩表情,又抖著身體打了個寒戰,拍拍屁股起身。
“太冷了,我們回去吧!”
“好。”
梁聞沒有追問。
心想怪不得明明是有錢人,卻租在他平平無奇的民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