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江豢肩膀夾著電話,手裏拎著三份裝著簡餐的紙袋在雨中飛奔,終於趕在身上徹底濕透前一把拉開車門坐進副駕。
主駕那人很有眼色地接過江豢手裏的紙袋放副駕台上,讓江豢騰開手拿手機。
電話那邊是他上司的接線員,江豢捋了把被雨水淋濕的額發,客客氣氣地說:“不好意思啊,現在可以了,請問能再重複一遍空降新人的個人資料嗎?”
“好的江組長,”那邊的電子音不疾不徐,“風滿袖,s級哨兵,男,年齡25+30歲。該哨兵將在一小時後於現場與您會合,請您注意確認身份信息。”
“風滿袖?”江豢看了眼表,不自覺地放大了聲音,“你確定你沒搞錯?”
接線員笑了下:“國內登記在冊的s級哨兵隻有三個,一名尚處於速凍中,一名已有九十歲高齡,還有一名是今天分配入組的風滿袖。是的,我確定我沒有搞錯,江組長。”
雨水鋪天蓋地,在地上澆出或輕或重的水霧痕跡,車裏的空氣也是潮的,玻璃車窗被流淌的雨水分割出無數歪七扭八的痕跡。
江豢兩根手指掐著眉心,半晌沒說出話。
江豢,科班出身的向導,二十四歲,現就職於特殊事故處理小組,簡稱sehs,獨立於人民公仆係統之外,不管普通人的案子,隻負責處理涉及到哨兵向導的案件。
他是今年年初才調到的琅市,沒別的原因,隻因為這邊錢多事兒少——琅市登記在冊的哨向少得可憐,人越少自然案件越少,相當適合他這種追求平靜生活的人養老。
江豢花了三個月才收拾好分配給他的房間,做足了在這裏摸幾十年魚的打算,能摸到退休最好,就算摸不到退休,能死在某個任務上也算不錯。
結果大好未來被剛才那一通電話全給毀了。
不,不行,還能再搶救一下。
江豢重新按亮手機,長按1打緊急聯絡人,巴赫平均律在稀裏嘩啦的雨聲中叮叮咚咚地響起,風屹兩個大字死死烙在屏幕正中央。
要說在江豢認識的人裏,還有誰能把風滿袖的調令給緊急調回去,當然是風屹無疑,風屹是風滿袖生理學意義上的親爹,當年剛認識的時候就已經是處長了,幾十年過去,中年狐狸混成了老狐狸,撤銷調令不過動動手指。
在等待接聽的途中江豢一直是沉默的,他無意識地盯著後視鏡,端詳今天的自己:一米八二的向導平均身高,麵容和善,是絕不會讓人一眼驚豔的那種相貌。倒是有人誇過他長了一張越看越耐看的相貌,但塔外的世界是浮躁的,他和大部分人都隻局限於一麵之緣的關係,很難達到‘耐看’那個階段。
江豢一連打了五個電話,對麵始終沒人接,就在他準備打第六次的時候,終於有人給他發了個圖片。
是張照片,拍的是空降新人風滿袖保密資料那一頁,擔保人那一欄龍飛鳳舞的簽著風屹的名字。
是老狐狸親手把風滿袖調進的他的組。
江豢低聲罵了句髒話。
坐在江豢身邊的司機張慕陽撲哧一下笑出聲。
“對不起對不起,”臨時司機馬上跟他道歉,碰了碰江豢的膝蓋,露出個有點羞澀的笑,“哥,原來你也會罵人啊,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呢。”
江豢這才想起來車裏還有個人,無奈地把手機往前一丟,示意張慕陽開車。
他今天出這趟車是為了一個c級任務:玫瑰花園有人報警,說隔壁獨棟連續幾晚傳出小孩的慘叫,和物業協調後物業給出的結論是隔壁獨棟的主人這兩年根本不在國內,那房間是空的,根本沒人,但報警人堅稱聽到了小孩的叫聲,所以向警方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