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後,樂苒心思沉重地跑去找池珩,見他悠閑懶散地躺在樹下乘涼,樂苒瞬時怒氣衝天。這個始作俑者,竟然還敢在此舒坦地睡大覺!
她這次完全不遵守什麼主仆製度,直接上前揭開池珩蓋在臉上的書。池珩最喜歡拿著書邊看邊睡覺,好似在自欺欺人,同時也是在告訴別人:你看,我有用心讀書的,甚至讀著讀著,累得睡著了。
陽光直接照在臉上,池珩微眯眼,一時間不能適應這強烈的光線。他好似睡得很熟,忽然驚醒還有些許迷糊,愣愣地看著怒氣衝衝的樂苒,伸手欲從她手中奪過書,打算翻身繼續睡。
剛剛睡醒,他的聲音低低的,黏在一起:“苒苒,別鬧。”
“……”
樂苒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當真是氣得肺都要著火了。她咬牙切齒道:“池珩,你究竟同陛下說了什麼?”
池珩閉著眼側過頭,稍微縮了下耳朵。他好似終於睡醒,打著哈欠坐起來,整個人懶懶散散,骨頭快要散架了,以無辜狀反問:“我說什麼了嗎?我沒說什麼啊。”
池珩另道:“你見陛下回來得這麼快?”
“池珩!你引我來蘭陵,帶我去元州,向陛下引薦我,種種行徑隻是為推舉我當官。如果這是你所謂的目的,那可真是貽笑大方!”
樂苒不信,池珩冒著生命危險去處理私鹽一事,隻是為給自己謀求一個官位。堂堂世子爺,隨意花點錢,什麼小官買不到,何至於要攤上這麼一件不討喜的事兒,隻是為她這麼個微不足道的小人。
況且他去元州遇見自己還是個沒譜兒的事,他怎麼可能料事如神,早早已經規劃好一切,包括遇見自己?
思及此,樂苒微微一愣,不安在心中發酵,花向晚那無意間的一句話浮上腦海:“他會不會認識之前的你?”
她的心在沉淵。
池珩不解,就著這個話題:“苒苒,你不想當官嗎?或者說,當官不好嗎?有俸祿可拿,還高人一等,這麼好的差事別人求都求不來呢。”
樂苒嗤笑,聲音裏帶了落寞:“你當真以為我隻是清風寨的二當家,隻是一名草寇,什麼都不懂嗎?什麼是官?什麼又是民?所謂官場,不過是人踩人的修羅場!沒權沒勢,到頭來不過亦是別人動動手可碾死的一隻螞蟻罷了。”
“民在下,官欺民,官又何嚐不是分階級的?天下除了那九五之尊是權力巔峰,其餘又算得了什麼?池珩,我即使不聰明,也不是你三言兩語可以糊弄的對象!”
樂苒冷笑,於心中自問:為官有什麼好呢?那些人當官,收盡賄賂而不辦實事,借著官威欺壓百姓。像戴仁發一樣,縱容他人犯罪而不作為,這樣的官,有什麼好當的?
池珩笑著,完全不在意的口吻,仿佛這隻是一件小事,根本不足以引起他的側目:“苒苒,你既然不甘於屈居一個小官,那為何不往上爬?既然官也分階級,那便做最大的那一個!若是有誰欺你辱你,那便記下來。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你權勢通天那日,盡數還給他們,這不好嗎?”
從那平平淡淡的語言中,樂苒聽出了池珩的野心。她輕聲問,帶著篤定之意:“所以,你在謀權?”
池珩起身,湊到樂苒身邊,在她耳側低語。熱氣撲在她耳根處,輕柔的聲音帶著魅惑,勾得人失去神智:“權勢這麼好,為什麼不要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1,這種感覺不好嗎?”
他又忽然笑了出來,胸腔都在顫抖:“真是睡得糊塗了,怎麼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講得出來。若非此人是苒苒,其他人肯定要大言不慚去參我個謀逆之罪呢。”
他又在模棱兩可!
樂苒嗤笑:若她再不明白池珩的意圖,隻怕她才是那個笑話。
“我不明白,你有野心有抱負,這與我何幹?為什麼要拉我進入這紛亂的局勢?我不過一個草寇,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勞你大費周章來圖謀呢?你大可說出來,我未必不會同意!”
池珩甩開玉骨扇,遮了一半如玉的麵容,眉目傳情:“苒苒,我在清風寨講過,我無所求,我隻要你。”
樂苒抿唇,沉默須臾,由池珩信誓旦旦的態度,以及方才忽然所想,她忽然有些確定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她笑問,愈發冷酷無情:“你早認識我?你知道我的所有底細,我會武功,會醫術,甚至——連我是女兒身,你也知道?你……你全部都知道,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