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死了。
下葬那天是一個化雪的寒冷天，周南沒有去，她在王府料理安樂王爺的後事。天空掛著一輪明晃晃的冬陽，卻絲毫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他就這麼死了？”
謝謹站在荒草礫土堆就的新墳前，臉上有些怔怔的茫然，“太令人震撼了……”她嘴唇無意識地這樣開合了兩下，心中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看起來那麼秀麗溫潤的一個人，沒想到竟然是個狼子野心，心狠手恨的瘋子。
瘋子也就罷了，不承想，還是一個誌如磐石，矢誌不改的瘋子。
該說是七色洗腦得真徹底，真成功？還是武朝的江山真的已到這般岌岌可危的地步了呢？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李知遙望著那枯草後單薄的木碑，上麵筆跡潦草地寫著“林然之墓”幾個大字，語氣突然變得格外沉重。
“我也是。”謝謹沉默了一會兒，道。
“榮辱自古……周而複始。”周南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一股與年齡極不符的滄桑和透悟，她甚至笑了一下。
“初代女皇早預料到武朝分崩離析的一日。所以暗中設立了一支暗軍，就是為了天下大亂之時，以此軍出其不意，保我河山。”
“這令牌皇帝不知道嗎？”謝謹詫異地問。
周南抬頭瞧了她一眼，有些失笑：“皇帝若知道了，那就不叫暗軍，而是明軍了，也就更無從談什麼出其不意，保存實力了。”
室內一陣安寂。
“女皇這般設置，就不怕持有暗軍的人其心不軌，自相殘殺？”李知遙沉吟片刻，問道。
周南搖了搖頭：“暗軍隻是最後的一份退路和保障而已，並不足以和朝廷的正規軍為敵，且曆代暗軍首領都是再三考察過的，狼子野心之輩是不可能入選的。”
“那‘他們’怎麼會知道的呢？”謝謹問。
這個‘他們’，自是指七色。
周南沉默了。
李知遙開口，語氣有些凝重：“我想，如今的暗軍之中，早已出了叛徒。”
周南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點了點頭。
“怪不得，你一直隱藏自己的真實目的。”李知遙看著周南道。
聞言，她歎了口氣，苦笑道：“母親傳我半枚令牌，便是心中有所猶豫，我不堪大任，可即便我不堪大任，也知道此事的嚴重性，更不可能透露給你。”
李知遙沒說話，神情卻是理解的樣子。
謝謹卻不懂他們打什麼啞謎：“為什麼不能讓知遙知道？”
周南笑歎謝謹太天真，李知遙已善解人意地替她說出了心聲：“我母親是當朝重臣，舅舅乃皇夫，說起來算是女皇一脈，暗軍的事若讓女皇知道，以她多疑的個性，定會對王爺心懷芥蒂，到時候令牌不一定保得住，可能還會因此失了性命。”
周南苦澀點頭：“李世女說得對。”
謝謹怔了怔，沉默了。
自古，人心是最深不可測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在安樂王看來，這枚令牌是責任，可對於皇帝而言，就未必聽得進去了。
她不禁感歎，初代女皇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為何連自己子女的心思也算得如此清楚，明白？
“知遙。”謝謹喚了他一聲，語調有些躊躇：“你會告訴陛下令牌的事嗎？”
周南也抬起了頭，兩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李知遙，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李知遙目光沉沉，一時沒有說話。
兩人對視了一眼，心中失落，無聲地垂了垂眸。
“不會。”李知遙輕輕搖了下頭，聲音雖然很低卻足以讓二人聽清。
“什麼？”兩雙眼睛一下子又抬了起來，目光重新落到他臉上，像是十分意外和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