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顧景江在天璣峰的生活也並不平靜。
沈雲揚離開第二日,天璣峰便有一位不速之客到訪。
彼時顧景江正布置自己的新住處,小童便帶著位模樣出挑、身高腿長的女修到了洞府前。
顧景江在凡間連稻草堆都睡過,按理說對衣食住行沒什麼要求。抵不住沈雲揚給他安排的洞府太過空曠,榻是有了,上麵光禿禿,躺上去又涼又硬,硌死個人。
沈雲揚光看模樣是極好相處的,天極宗諸人也說北珩仙尊溫和有禮,縱然修為高深卻從不擺架子。可是顧景江對師父就是有一種莫名的懼意,讓他思索之後沒有直接和沈雲揚提要求,而是在師父走後才想起這回事。
與小童提過的第二日,外門便送了嶄新的被褥與一應生活用品來,搞得顧景江莫名有些愧疚。
……我這樣做,好像趁著師父不在陽奉陰違似的。昨天剛和小仙長提了這事,第二日便有東西送來,可見師父明明是重視的。
沈雲揚固然不可能親力親為照顧他飲食起居,可是天璣峰的人能迅速響應他的要求,包括外門能跟著將事情做得盡善盡美,本身就代表著北珩仙尊的一種態度——我的徒弟,上點心。
顧景江對此心知肚明,是以幾乎是虔誠地在收拾自己的住處。就在此時,他聽見外麵小童的聲音:“仙尊暫時離開幾日,顧師兄住在這裏,弟子這就幫您通報。”
顧景江意識到外麵來了人,連忙把自己收拾齊整。
幾日功夫,已經足夠他將沈雲揚的相關信息了解個八九不離十。天璣峰一向不許外人闖入,來人能被小仙長放行,必然和師父關係親近,甚至可能是師父的長輩。
思及此,他迎出去。
楚羽看見走出來的陌生黑衣少年愣了愣,馬上意識到這就是師兄的小弟子。
“我是北珩仙尊的師妹楚羽,師侄可以喚我一聲師叔。”
顧景江聞言,行了一禮,向楚羽問好:“見過楚師叔。”
兩個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片刻後還是楚羽先道:“我本來是想找師兄敘舊的,不想這麼不巧,師兄前腳剛走,我才來。”
她此次與道侶鄭澤一起來天極宗慶賀沈雲揚破境,前些日子忙著安排藥宗眾人,是以今日才抽出時間來找沈雲揚。
顧景江的住處肯定是不適合敘話的,楚羽便帶著他去了沈雲揚的洞府。
洞府的禁製對楚羽不起效,顧景江跟著進去。
這是顧景江第一次到沈雲揚的住處。
一眼掃過去,和沈雲揚給他布置的一模一樣,除了一張白玉桌上放著紙筆和硯台,蘭錡上的寒光劍也跟著主人一同離開。
顧景江本來有點緊張,好在這位楚師叔十分好相處,隻是意思性地關心了一下他的起居,剩下的時間都在談沈雲揚。
……兩個人的共同話題也隻有沈雲揚了。
“師叔的意思是,師父之前從來沒有動過收徒的念頭嗎?”顧景江有點驚訝。
就北珩仙尊的名號,想拜在他名下的修士按理說應當多如過江之鯽才是,竟然從沒有人成功過。
楚羽思索一下,搖搖頭:“也不全是師兄個人的原因。你知道的,師兄今年不過一百二十歲就突破化神,不少好幾百歲的修士還卡在金丹不得寸進。可能很多人也覺得麵上過不去,平日裏問道是有的,正式拜師,你還是第一個。”
縱然早就知道沈雲揚門下沒有其他弟子,顧景江仍然感覺很微妙:他是沈雲揚唯一的徒弟。
他的想法對楚羽來說太過明白。
“你別看師兄平日裏世外高人的樣子,其實他人很好的。”
楚羽想起幾十年前。那時候沈雲揚同樣會笑,但也會憤怒。她不知道中間具體發生了什麼,隻能看見師兄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溫和,卻也越來越疏離。
曾經的師兄最喜歡下山去,到凡間見識各種各樣的人,看各種各樣的風景,如今卻動輒十幾年待在天璣峰,竟然不覺得厭煩。
沈雲揚如今肯收下顧景江,她覺得必然是眼前這個少年有什麼過人之處,隱晦提點道:“之前師兄從來不養靈寵,我聽說他身邊養一隻白貓還挺驚訝,就是可惜這回見不著了。”
顧景江沉默片刻,輕輕點頭。
他明白楚羽的意思,楚羽是想讓他和沈雲揚親近一些,若是能把對方拉回正常生活最好。
顧景江不覺得哪種方式好,另一種方式就不好。不過楚羽今日和他說了些沈雲揚的往事,總歸是好意。
無論是功利性地想要和北珩仙尊處好關係,還是發自內心地說,希望這麼多年來唯一真正關心自己的師父過的快樂,顧景江都是願意去嚐試,讓沈雲揚開心起來的。
畢竟……他也很想要一個溫暖的家,和一個彼此相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