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北驍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
夢裏裴澄雙目失明，坐在病床上，神色冰冷。
她沒有血色的唇輕啟，對他說，“我不恨你，也不會再愛你，你走吧。”
他給她帶來的痛苦太沉重了，沉重到當這份痛苦反彈到他身上時，他都快窒息了。
該怎麼挽留她，怎麼能讓她不離開自己。
“你要眼睛嗎？我的給你，都給你，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夢中的他跪下，毫無自尊的祈求，手中拿著一把水果刀，往眼中插去。
血順著他雙眼滑落，模糊了她的臉。
她還是麵無表情著，看著他雙手捧著眼睛，說出讓他絕望的話。
“程北驍……快醒醒！”
他睜開雙眼，噩夢消失，驚魂未定地喘息著，郝誌民一臉焦急地看著他，“快穿衣服，圓圓醒了！”
他卻動不了，夢裏裴澄麵無表情的臉再次浮現，那麼現實中的呢……會不會也那樣告訴他，“我不恨你，也不愛你，你走吧。”
看程北驍愣坐在床上，郝誌民無語，以為他是被突如其來的驚喜嚇暈了，趕緊幫他套上外套，拉他起床，“你快穿鞋，圓圓說要見你！”
他麻木地穿衣服，被拉上車時整個人還在狀況外。
離醫院越近，他想逃離的心思越濃。
裴澄會不會恨他，會不會要離開他，會不會永遠不再見他……
郝誌民沉浸在喜悅裏，沒有看到他的表情，就像快要上刑場一樣。
到了病房門口，程北驍怎麼也不肯挪開步子，說他膽小也罷，他就是害怕裴澄會離開他！
郝誌民看他忐忑，完全看不出屬於他的自信，心中好笑，安慰他道:“這就是近情情怯，有什麼好害怕的。”
不管他怎麼勸說，程北驍都不動，兩個人在門外的爭鬥傳到屋內，裴父過來開門，看他兩個糾纏一起，眉頭一皺:“你倆幹什麼呢，還不進去！”
郝誌民嬉皮笑臉道:“是這小子害怕，不敢見圓圓。”
看程北驍一臉恐慌，裴父也無語，正在這時，屋內傳來聲音:“阿驍來了嗎？是你嗎？”
程北驍扒著牆的手鬆開了，郝誌民推他後背，他踉蹌著進去，裴澄正坐在床上，微笑著看他。
雖然臉上的傷還沒好，眼上還纏著繃帶，在他心中，她無疑是最美的。
走過去，小心翼翼撫摸她的臉，裴澄抓住他的手，在他手心蹭了兩下，“你靠過來。”
他聽話的湊過去，裴澄伸手摸他的臉，摸到那一方白色繃帶時，嘴巴一癟就要哭出來，“你怎麼這麼傻？”
程北驍心頭一酸，把她的手拉下來，握在手心裏，“我不傻。”
“你痛不痛？”
“你痛不痛？”
“想到你沒了眼睛，我就痛。”
“看到你沒有眼睛，我也痛，所以公平點，一人一隻。”
看到他們兩個和好，電燈泡們很默契地退出房間，還是把空間留給這對飽經磨難的愛人吧！把裴澄抱在懷裏，程北驍無比慶幸，還好她沒放棄他！
金色的光照耀在海平麵上，緩緩升起，海麵像是金色的魚鱗，一波又一波湧動著，像金色人魚搖擺著尾巴，對所以早起的人們展現它的美。
裴澄被程北驍緊緊抱在懷裏，癡迷地看著眼前美景，喃喃道:“活著真好啊！”
程北驍親她頭頂，把下巴抵在她肩膀，“活著不僅美好，還會很幸福，等你肚子裏這個出來了，就把他給咱爸媽帶，我帶你去看遍所有的景色。”
裴澄輕笑，“我可不敢經常出門，你沒看街上那些人的指指點點嗎？”
缺了左眼的女人，和缺了右眼的男人，一邊一樣的瞳色，另一邊是黑色的空洞。
經常有人看著他們驚呼。
知道妻子的不安，程北驍把她抱的更緊一些，“沒關係，因為我們的愛從來不會畏懼旁人。”
“哪怕我們八十歲了，我也要抱著你看海。”
太陽掙紮著從海平麵躍起，照在這對曆經磨難的情侶身上。
不管經曆過什麼，道路總在前方。
因為他們會用深情陪伴對方，直到白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