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風聲呼呼作響,吹得院子裏高大的香樟樹尾端纖細的樹梢和枝幹無力地搖擺。
季萱然又一次從夢裏驚醒。
她起身,裹著睡袍走到窗邊,院裏微弱的燈光在晨曦中逐漸失去作用,遠處朦朦朧朧的山露出輪廓。
落地窗上倒映著她纖細窈窕的身影,白皙似雪的肌膚,清絕昳麗的臉,還有那雙透著靈韻的慵懶眼眸。美人在骨不在皮,可皮相骨相皆美,又是怎樣的人間風情?
季萱然輕輕呼出一口氣。
天要亮了。
她將所有的燈打開,換好簡單的家居服,便先到樓上的主臥裏,輕輕敲了下門。
即便不會有回應,她仍多年如一日地保持著這個習慣。
“先生,早上好。”
季萱然推開門,對著床上安靜躺著的男人輕輕道了聲。
男人不會回應她。
他近年來越發地清瘦了,身材依舊那樣修長,可往年矜貴優雅的氣質隨著身體被病魔糾纏日久而漸漸看不到任何痕跡。
但仍能從他瘦削的五官上看出他曾經的清俊,臉色雖然蒼白,垂在眼瞼上的睫毛卻長而卷翹。
唯有那雙緊閉著的眼睛,不知道何時才會重新有自我意識地睜開。
“元先生,第五年了。你是不是該醒來看看這個世界了?”
都說日新月異,更何況已經過去了四年。這四年,對於元暻來說,也不過是像睡了一覺,眨眼之間便過去了。
沒有得到回應,季萱然習以為常。
她素著一張清麗的臉,自顧自地重複著數年如一日的照顧和護理:為了防止床上的男人因為長久的昏睡而肌肉萎縮,每天早晚的按摩,除了偶爾出差不在家有護工接替,從未懈怠過。
這其實是體力活,但她已經練出來了,甚至按摩的技巧也足以和按摩店的技師相媲美。整整四年,她從未抱怨過什麼,因為這是她的責任與宿命。
做完了這些,她輕輕對男人說了聲再見。即便沒有人會回應她。
她轉身的時候,並未注意到,床上的男人,床邊的手指尖輕輕顫動了一下,仿若是個幻覺。
季萱然回到自己的臥室裏,換了身衣服。走到一樓,她對管家和保姆淡淡笑道:“王叔,張姨,那麼先生今天就拜托你們了。”
每一天出門前,她都習慣和他們說這一句話,仿佛能夠更安心一般。
她對元暻,隻剩下還不完的愧疚了。
這對老夥計點頭,也笑道:“您放心,先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
這幾年下來,他們對季小姐的所作所為都看在眼裏,雖然都知道元暻是為了救她而昏迷不醒的,但他們也不是元家的長輩,無權置喙什麼。他們隻知道,季小姐也是真的不容易。
這世上的事情,陰差陽錯,情不由己,誰又能完全掌控的了?
送走了季萱然,這對老搭檔的目光移到了樓上,又免不了發出一聲低低的歎息。
連那個人回來過的事情……他們都不敢告訴季小姐。
季萱然到車庫開走她最常開的一輛經濟型日係車,驅車離開。
身後緩緩關閉的別墅車庫門裏,一輛輛價格不菲的車標黯然地重新掩蓋在黑暗裏,繼續沉寂下去。
公司裏,設計部和宣傳部的兩位經理在會議室門外等她。
“怎麼樣?找到新的代言人了嗎?”季萱然和他們一起進去,接過他們手裏的彩頁,還沒有打開,目光先望向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