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湖(1 / 2)

“敢問先生名號?”

“薛清。”

“先生從何而來?”

“遠方。”

“多遠?”

“老人家為何來了興趣,要探我一個市井小民的究竟。”

“我們茶樓裏靠嘴吃飯的說書匠,最怕腹中沒了稿子,我看先生這樣,像是有故事的人。”

“從何看出?”

“我瞧先生一身肌肉精幹沉穩,這是內外兼修的表現,我老頭子自誇一手眼力,這整個十裏洋場,勉強能跟先生媲美的,恐怕也就隻有地下梟雄關燕生,天字館首席曲光義等寥寥數人。”

“僅此而已?”

“當然不止,先生的眼神像狼,凶狠卻不外泄,乍一看甚至給人溫文爾雅的感覺,但我想,你是見過血的。”

“倒也沒錯。”

“說到底,我看上的,就是你這一身有別於十裏洋場風花雪月的江湖氣。”

“哦?那你倒說說,何為江湖?”

“千人千語,但對我而言,愛憎分明,殺伐果斷,便是江湖。”

“照你這麼說,這十裏洋場權錢勾結,認賊作父,便不是江湖了?”

“也該是,隻是裏頭事情聽得多了,難免有些膩味,我喜歡你身上那些更快意的故事。”

“快意,眼前這時代,四下裏恐怕少不了快意之事。”

“可不是,都以為武術沒落,誰想到那些詭異之物從天而降,偏生不吃槍炮,隻有刀劍拳腳可以招架,若非如此,恐怕這十裏洋場連一家武館都不會剩下,快哉快哉。”

“怎麼?天降橫禍,老人家你似乎還很滿足。”

“我糟老頭子說句大不韙的話,這詭異降臨雖是天災,但對國家而言未必是壞事,列強後院起火,自顧不暇,唯我華族古術深遠,勉強應付。況且就我個人而言,那些暖風熏人的曲兒,實在聽得膩味——那麼先生的問題問完,該我了。故事,有嗎?”

“有。”

“幾個洋錢?”

“白送。”

“闊氣。”

“倒想再問老人家一句,這十裏洋場,窮人富人幾幾開呢?”

“保守算,萬一開。”

“太保守。這教授官員一個月上百銀元,苦工勞累一年卻賺不了十個大洋,若是遇上些意外,或許一輩子就交代了。”

“此話怎講?”

“一周前我初來十裏洋場,無錢無名,虧得遇上一好心家人,給我騰個草墊,每天還分一個粗麵窩窩頭,兩口稀飯。這家裏的頂梁柱便是個窮苦男人,上有六十老母,下有十八女兒,他辛勤工作賺取一些微薄收入,日子是酸中帶甜,隻可惜家中老人忽然病倒,為了治病他散盡家財卻也填不上這個大窟窿。”

“這可太糟糕了,然後呢?”

“然後便隻能借債,他這種人,救母心切,不懂利害,這一借,便借到地下那無惡不作、無利不圖的關燕生頭上去了。”

“哎喲,這可太糟糕,那指定是利滾利,牆補牆,最後還不起了。”

“沒錯,時不等人,還款日子到了,他見著關燕生,磕頭下跪痛哭流涕求人寬限些日子。”

“關燕生那屁眼裏夾鋼鏰的,肯定不能答應。”

“嘿嘿,他說你連本帶利欠我兩百大洋,這條爛命做苦工一年也不過賺十個,你這身板拚死也就幹個五年,包身給我,姑且折個五十。而你家中躺在床上的老母一錢不值,倒是聽說你一妻一女姿色尚可,給我帶走,勉強折個一百。剩下五十實在折不出來,我心腸軟,也不難為你,便算了吧。”

“畜生啊。”

“不止這樣,他還說那老母雖然不值錢,但命得收下,能折一個銅板,多還一點是一點,他關燕生定下的規矩就是天,從來如此。”

“這男人能答應?”

“自然不能,然後就被關燕生打個半死,讓手底下土匪給送到城郊的廠裏去做包身工。”

“然後呢?”

“這事兒就發生在前兩天,那天傍晚,我見情況不對,當即找了出去,好險是趕上,攔路殺了那六個土匪,把男人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