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幾塊錢呢。”鄭悸無奈。
“帶回家吧,這瓶子挺好看的。”江守春說。
回家後,江守春兌了一盆溫水,在洗手台那裏,一點一點撕掉瓶身包裝。
她又拿來一瓶酒精噴霧,噴上酒精後用洗臉巾仔細擦去上麵的留膠。膠都清理掉之後,用清水衝洗瓶身,然後擦幹淨水分,在陽台曬了半天之後被江守春拿進了儲物間。
所以,看見那花,鄭悸一下子就想到這玻璃瓶。
玻璃瓶裏麵被鄭悸裝上自來水。
江守春的臥室書架上有一個小小的塑料矮瓶,裏麵有四粒球藻。鄭悸想起來江守春每次都是換上純淨水,然後滴上一滴鄭悸不知道是什麼的液體,大概是營養液?
鄭悸把瓶裏的自來水倒掉,在客廳的飲水機裏麵接上小半瓶水。
鄭悸把瓶子放在床頭櫃那裏。
她轉身在書架上尋找著江守春日常用的那瓶營養液。
她記得,顏色有點點偏黃。
書架上有一個格子裏麵被江守春擺滿了瓶裝的東西。
鄭悸今天才仔細挨著看了。
酒精噴霧,碘伏噴霧,幾瓶不知道什麼什麼的液體噴劑,一瓶用了一半維生素e乳,一個小瓶的複合維生素片,裏麵還有十幾片。一大瓶滿滿的護肝片。
最裏麵有一個金屬瓶子,鄭悸拿出來仔細看了看,發現是一瓶生發液,一看保質期已經是去年,大概用了一半的模樣。
鄭悸笑了笑,平常她也沒見江守春用這些東西。
鄭悸拿著那些五顏六色的瓶子走到廚房門口。
“乖乖,之前你往球藻裏麵滴的是哪一個啊?”
江守春轉身來看,說:
“尖嘴那個。你要這個做什麼?給球藻換水嗎?我換過了的。”
“把你送我的花養起來呀。”鄭悸說。
其實養不起來的,江守春心想。
她隻是點頭,說:“好。”
鄭悸回到臥室。
她將花莖剪短到合適的長度,剪掉那些小葉子。
花瓣還縮著,鄭悸順著一瓣一瓣打開來。
做完一切後,鄭悸看著這瓶中花,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她想了想,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一隻針管筆。她把玻璃瓶移動到外麵,接著在上麵畫了起來。
鄭悸畫了一個太陽。
太陽有著彎曲複雜的曲度,而大地卻是長長直直的一條黑色線。
她很滿意自己的作品,也等著江守春的評價。
江守春怎麼評價的呢?
看見那束衝出玻璃瓶的月季還有那掛在杯壁的黑色太陽,江守春才明白了為什麼那個灰黑色的世界之中會生出那朵玫瑰。
看起來好像是灰黑色的世界生出了那紅色的花,是這黑色太陽的玻璃瓶裝起了月季。但實際上,正是有了那紅色,江守春才看出那世界是灰黑的,是有了那月季,這個瓶子才有了黑色的太陽。
“好看嗎?”鄭悸問她。
“好看,”江守春說,“養著吧,我來換水。”
多養幾天是幾天。
花會枯萎,葉會凋零,水怎麼換也不能讓它青春永駐,但隻要看見那黑色太陽就知道這裏曾經有三朵月季花。
隻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朵鮮紅欲血的玫瑰,灰黑色的一切都清晰地成為背景板。哪怕全世界的人創造方舟,尋找光明,江守春想要的也隻會是那朵玫瑰。
她要找到它,然後把它送給鄭悸。
幾天之後,月季花枯萎了。
花瓣變成了深紅色。
鄭悸把花瓣一片一片取下來,選了其中形狀較好的幾片。她把花瓣壓在書裏,又拿厚重的詞典壓住。
一周之後,鄭悸把這些花都拿去附近的照相館塑封,做成了書簽。
鄭悸遞給江守春的那一片書簽被江守春掛在了小金豬的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