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恩發現餘鯉近來有些心神不寧。
她對邦德的態度一直很古怪,可能是自己和她說過太多過去的經曆有關,偷獵者沒給她留下什麼好印象。小孩子是一種嫉惡如仇的奇妙生物,尤其是她這麼個年紀,不上又不下,已經模模糊糊分得清好惡之間的界限,三觀卻還沒完全塑型。
後來兩個孩子漸漸熟絡起來,她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像他故事中的那樣,對待邦德也不再像從前一樣排擠,表麵雖看不出什麼不同,但她與邦德的話卻明顯多了起來。
當然大多時候總是以兩個小鬼頭的拌嘴為結尾。
如果說他是餘鯉的長輩,那邦德應該算得上是她的同齡朋友的。
即使餘鯉強調了一百遍討厭邦德,毫不掩飾對他的嫌棄,但是也會把好吃的分享給他,被偷襲腦袋時也不再會皺著鼻子躲開。
因此,她在近幾日對少年的疏遠就顯得格外反常。
……
“帶我一起去巡視吧,班恩。”
小豆丁握著他的手,個子不高隻能仰腦袋看他,帶著點嬰兒肥的臉蛋讓人想伸手捏一把。
事實上班恩也這麼做了,她的臉又白又軟得像麵團,漂亮卻有些病態,“那邦德怎麼辦?你不在家他會無聊死的,你忍心留哥哥一個人嘛?”
小女孩沉默地望著他,一雙大眼睛圓溜溜水汪汪。
就在班恩以為餘鯉被說動,準備自己一個人出門時,手掌卻又被握住。
她嗓音是與稚氣的外表完全不符的冷漠:“我又不是專門負責給人解悶的。”
班恩:“……”
於是在餘鯉的堅持下,班恩同意帶上她一起去巡邏。
她還是一副很有心事的樣子。
“你怎麼了?”班恩刻意把步子放到小姑娘能適應的速度,溫和地詢問。
餘鯉抬起頭,粉紅色的虹膜由於缺少黑色素而顯得空洞洞的毫無焦距。
日光從樹葉的縫隙裏擠出來跳到她臉上,她的神情脆弱又迷惘:“如果你的朋友注定會成為一個殺人犯,他要殺掉你的另外一個朋友,而你能預知未來,你該怎麼做呢?班恩。”
班恩微微皺起眉。
“我的朋友為什麼要殺人?”他竟然順著她的思路向下問。
這樣的大人真好啊,餘鯉想。
他們不會嫌小孩子奇怪,或指責他們天馬行空,而是會認真思考孩子的話,哪怕聽起來僅僅像是些無關緊要的設想。
班恩每次和她說話都會習慣性蹲下身,讓視線和她處在同一個高度,是長輩卻沒有長輩的權威,他們是平等的。
她鼻尖莫名有些酸澀。
“是因為一股不可抗力,他的意識不再受自己控製了。”小姑娘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你的朋友要成為壞人了,但是你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什麼也做不了。”
班恩不太理解,卻帶著安撫性質試探地揉了揉她腦袋:“沒有辦法能阻止他嗎?”
那麼好的班恩啊。
“有辦法哦,班恩。”餘鯉深呼吸一口氣,語調忽然變得輕鬆愉快起來,“教我學槍我就告訴你呀。”
不論是不是為了完成任務,餘鯉都不想讓班恩死掉。
況且如果邦德失去了自主意識,又變回班恩背景故事裏的偷獵者,那就不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少年了。
所以為什麼要糾結呢?她和偷獵者又不是朋友,在bug被修複的那一刻邦德就已經死了,到那個時候她根本就可以什麼都不用顧忌了。
想通後的餘鯉覺得好像一切都迎刃而解。
“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呢。”班恩無奈地輕哼一聲,“不可以,槍不是小朋友的玩具。”
“我隻是想學槍,不是玩。”餘鯉眼巴巴望著班恩,認真地揮舞了兩下小拳頭,“班恩每天巡獵很辛苦,我也想學槍,以後就也能幫班恩守護住這片森林啦。”
“就這麼盼著班恩退休?”男人好笑似的,一個腦瓜崩不輕不重地敲在餘鯉腦袋上,“我甚至連三十五歲都不到。”
她捂著腦門委屈地撇撇嘴,“那就不要班恩退休,我和班恩一起守護這片森林。”
“不是隻有學槍才可以成為一個守林人哦。”
班恩在經過短暫的思索後順手扯下一片樹葉,沿著中間的脈絡對折,遞給她,然後又扯下一片,“作為一個優秀的守林人,首先得學會吹葉子,班恩可以先教你這個。”
餘鯉望向手心裏躺著的葉子目光呆滯,“……守林人都必須得會吹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