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漸漸停了,如珠如線的水滴化為涔涔水霧,遊蕩在滿山蒼翠之間。一兩聲鳥鳴,四五聲水響,晨光熹微穿破綿密烏雲,一寸寸照亮樹蔭。
柴火燒的正旺,罐子裏的水一瞬間沸騰起來,幽幽藥香從茅草屋中傳出。
一個頭頂紮著小揪揪的娃娃,捧著一碗濃稠藥水,東倒西歪地朝著對麵茅屋走去。
“子明哥哥,起來喝藥啦。”
藍若咧著櫻桃般的小嘴,衝著床榻上的人喊道:“哥哥乖,喝了藥就會好了。”
床榻上的白衣男子麵色鐵青雙眼緊閉,麵對藍若的呼喚,半晌才艱難睜開雙眼,朝著眼前的小女孩微微笑著:“哥哥會喝掉的,藍若也定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薑兮坐在一旁,向著玉焱一個勁兒地使眼色。
“二師姐這是眼睛不舒服嗎?”玉焱不解,指著薑兮的眼睛說道。
薑兮:
湫桐為玉焱捏一把汗,心有靈犀地拉過藍若的胳膊,將她手中的藥碗放到奚子明床前,語重心長地朝著小姑娘說:“子明哥哥受了傷需要休息,藍若和姐姐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好。”藍若雙眼撲閃靈動,可愛至極。
“走吧三師兄,一起出去玩。”
湫桐一隻手拉著藍若,另一隻手拽過玉焱的衣袖,蹦蹦跳跳地就朝著門外去,回頭朝著角落裏的紅衣男子說道:“大師兄不出去嗎?”
薑兮斜眼看了看牧淵,嗆聲:“大師兄且先留在此處與我一同照顧奚公子。”
聞此言,牧淵臉上的陰沉霎時間一掃而空。
他抬眉瞥了一眼停留在門口的玉焱,如兄長囑托姊妹一般:“三師弟玩好,雨停路滑切莫摔著。”
“好的大師兄。”
玉焱心頭一暖,原來魔界之主也可以這般體貼暖心,隨即回應:“大師兄放心,我們不在地上玩耍,我們帶阿若去見識見識大師兄的‘獨臂鋼鐵俠’的威力。”
聲音落地,站在門口的三人已經一溜煙不見了蹤影。
徒留下牧淵眼中收斂不去的冷漠殺意。
薑兮在一旁笑而不語,方才玉焱口中的“獨臂鋼鐵俠”,自然指的就是那台全自動挖掘機。而這個形象生動,貼切自然的名字正是出自薑兮“薑大才人”之口。
“你們玉陽劍派還真是其樂融融。”
斜靠在床榻上的白衣男子緩緩開口,笑眼盈盈地看著這幾人嬉笑打鬧,眼底流動著一抹光亮,嘴角微微上揚:“真好。”
“奚公子又何至於羨慕我們。”
薑兮坐在床對麵的桌凳上,對上他的眼睛:“這些快樂美好,奚公子也曾擁有過不是嗎?”
奚子明嘴角上的弧度慢慢放平,抿成一條直線。
白衣男子嗆聲一笑,順著薑兮的話說下去:“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薑兮將麵前的兩個茶杯沏滿茶,不疾不徐緩聲到來:“先不談其他,第一:你的腳和鞋就有問題。”
奚子明揚眉,也平平淡淡地問著:“說來聽聽。”
“一個常年坐在輪椅上的人,平常連出門的機會都少之又少。”
薑兮將其中一個茶杯自然而然地推向牧淵,隨後指著奚子明的鞋:“鞋邊緣怎麼可能沾上打量黃泥呢?”
“哦對了,還是新鮮的黃泥。”
薑兮思路嚴密,邏輯清晰:“從那時候,我們就開始懷疑你所說之事的真假。”
奚子明點點頭,示意薑兮繼續講下去:“不錯,還有呢?”
“還有,按你的說法來講,你是從輿城君進村開始就藏在茅屋中,應當對外麵的事情毫不知情。”
薑兮悶一口茶,繼續補充:“可當我問你外麵村民的屍體為什麼不見的時候,你沒有絲毫驚訝,反而非常平靜地告訴我‘不知道’。這可不像是一個柔弱書生該做出的反應。”
紅衣男子將薑兮推過來的那杯水緊緊握在手心之中,目光絲毫不曾離開眼前正在頭頭是道的那人。
幾寸微不足道晨光從窗戶中透過來,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藍衣女子臉上,一灣明眸更顯靈動。
奚子明一笑:“薑姑娘所言正是,但這也不夠證明,是我和輿城君有關係吧。”
“奚公子莫急,我還沒有說完”
微風陣陣,薑兮將幾縷掛在唇邊的發絲撥開,正好瞥見從側邊投來的兩束目光。薑兮意識到什麼,趕緊將蹺好的二郎腿放下來,挺胸抬頭端端正正地坐好。
輕咳兩聲,繼續說道:“我們還在祭祀壇周圍的草叢中發現了你的腳印。”
“腳印?”
白衣男子蹙眉,揚唇問道:“薑姑娘怎麼就確定,那腳印一定就是我的?”
“光看腳印大小,像是女子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