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當空,忘川倒流。
輪回之境垝垣霧繚,芸芸冥靈魂兮歸矣。
無常手執紅攆清退百鬼,幽幽黃泉路,森森陰風起,紅白色紙錢飄散空中,魑魅魍魎肅立兩旁,淒彌詭譎。
三四鬼厲架著紅轎從孽鏡台前悠悠經過。
幽風陣陣,掀起轎簾,銅鏡倒映出百鬼夜行,紙錢紛飛。
轎中坐有一少女,約莫十七八歲,眉眼如同遠山彎月,朱唇恰似紅梅落雪,儼然一副新嫁娘的模樣。
薑兮隻覺離譜。
她從睜開眼睛開始,就已經坐在花轎上了,身著錦衣喜服,滿頭朱釵點翠。
晃眼瞥見窗外鬼怪,各個麵目猙獰凶神惡煞。有一斷頭鬼,將頭掛於身側,脖頸上的切口平整清晰,還能看見暗紅色的動脈和中間一小團白骨。
那鬼用垂在身旁的手擦擦垂涎欲滴的唾液,眼珠子轉悠著向她露出一個森冷詭異的笑。
霎時間,汗毛豎立。
鳳冠一側的紅色發墜隨著轎子不輕不重的輕晃,在耳邊碰撞出叮當脆響。
附近濃霧聚散,亡魂四處飄蕩。幽咽鬼哭回蕩在黃泉路上,淺吟低唱。
喜轎上的少女眉頭微蹙,紅唇輕抿成一條細線,薄薄細汗如細紗一般籠上額頭。
倏地一頓,身體不自覺向前一傾傳來轎子落地悶響,接著掛在轎頭的喜鈴一搖發出少女般的銀鈴笑聲。
穿過眼前紅色珠簾,看見簾外伸進來一隻手。
骨節分明、細長白皙
纖纖玉手露出森森白骨,撩起轎簾正準備迎她下車。
誰曾想到,她下車剛抬起頭,順著紅色鬥篷向上看去,正好對上骷髏頭深邃漆黑的眼眶,亙久未動甚至還有些泛黃的牙關節,隨之哢哢作響,不熟練地扯出個淺淺微笑。
薑兮將手背在背後,袖中藏著鋒利金簪。
骷髏頭沒有眼珠,隻有一對空空蕩蕩的眼眶,看不出它的視線到底對焦在什麼地方。
“哢哢”骨節轉動的聲音。
“小的將發簪給您重新戴上吧。”骷髏頭緩緩開口,輕描淡寫將薑兮藏在袖中的小心思全部看破。
薑兮心叫不妙,但還是將金簪遞了出去。
既然現在還不明情況,四周鬼怪成群,她勢單力薄孑然一身,便不可輕舉妄動打草驚蛇。
骷髏人骨節分明的手拾過金簪,緩步走到薑兮身後,將發簪插回了原處。
黑色死氣在薑兮白皙的脖頸處蔓延纏繞,手骨冰涼的觸感在後頸處揮之不去。
“您是冥界最美的新娘。”
骷髏頭從後靠近薑兮,在她耳畔幽幽開口,鬼魅聲音如鵝毛一般掃過,讓她冒起一陣雞皮疙瘩。
視線向遠處推去,瞥見忘川高台上孑然立著一個紅影,身量約莫是個男子。
頃刻黑雲彙聚,裹挾冰冷殺意將血色滿月吞噬殆盡,沒遺漏一絲天光。
百鬼飄蕩,綠光幽幽泛起,濃稠黑夜中浮現出一張又一張猙獰可怖的臉。
環聚四周的猩紅雙眼,像是等待一聲令下,惡鬼便會一擁而起將她分食幹淨。
來不及了。
“救命!”在千鈞一發之際,薑兮朝著忘川之源竭力呼喚出聲。
霎時間罡風乍來,卷起地上濃煙擴散開去。
想象中被鬼怪分食的痛感並沒有到來,她透過指縫睜眼看去,隻見自己被一層暗紅法層包裹,淩空而起。
鬼怪撲了空匍匐在地,快速扭曲身體,像蛆蟲一樣蠕動前行。
電光石火之際,在血雨腥風中,倏地竄出來一隻,布偶娃娃?
布偶娃娃頭大身小,黑色的瞳仁布滿血絲,兩行鮮紅血淚從眼眶中噴湧而出,滿嘴尖牙的嘴巴大大張著,如狂風般向這邊衝過來。
黃泉被堵得水泄不通,布偶小小一隻猶如蜻蜓點水,踩在群鬼頭頂,朝著薑兮的方向呼嘯而來。
紅色法陣包裹著她,移動得極快,霎時間和布偶拉開長長距離。
她臨空跨過百鬼眾魅,向著紅衣男子的方向靠近,最後落在忘川高台之上。
轉身片刻,布偶已經帶領眾鬼紛至遝來,聚集在高台下方,喧鬧一片。
魑魅魍魎張牙舞爪、狼嚎鬼叫。薑兮看著害怕,連連往後退去。
“薑姑娘躲什麼。”
紅鬥篷骷髏頭悠悠開口,那聲音銷魂蕩魄:“我們在後麵追得可辛苦了。”
薑兮臉上依舊維持著笑容,背後冷汗卻起了一遭又一遭,心中暗暗罵道:當我傻啊!不躲難道還等著送人頭?
台下群鬼相爭,一個勁兒的向前湧,大眼布偶翻身騎上斷頭鬼肩上,朝著身後大喊——
“接著奏樂,接著舞!”
薑兮木訥原地:哈?什麼!
緊接著,台下眾鬼頭頂皆泛起幽幽綠光,轉身從兜裏拿出自家的看家寶貝。
群鬼紛然變裝間,燈光一打,隊形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