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揚州初遇(1 / 3)

表針指在兩點一刻的時候,車子緩緩停在揚州客運站。

我穿過擁擠的人群,走出候車大廳的厚玻璃門。

陽光柔和,馬路上車輛川流不息,站牌下聚著一大群等待著公交車的遊客。三月的揚州散發著勃勃生機。

我發了條短信給她,告訴她我到了。

她沒有在候車廳等我,這個我們都心照不宣。我們有約法三章:旅遊費用AA製;不問對方真實信息;此次旅遊結束後就各奔東西,不再聯係。而候車廳裏的大屏幕上會滾動出現所有的行車班次,我做的那輛自然也在其中,並且在同一時間到達的客車畢竟少之又少,所以為了“避嫌”,她就選擇在外麵某處等我。

說到這裏,也許會有人猜到了,我們是網上認識的“驢友”。我的網名叫影子默,我是一個整天悶在電腦桌前吃喝都不挪窩不停製造啪啪聲音的網絡寫手,每天要皺著眉頭碼出大量的字。有時為了完成指標,不得不苦幹到淩晨兩三點,期間濃鬱的香氣不間斷地從右手邊的杯子裏飄出。當我惺忪著雙眼敲完最後一個字並關上WINDOUS,踉踉蹌蹌撲倒在床上時,卻翻來覆去總也睡不著覺。精神和身體都疲憊到了極點,混混沌沌的大腦裏卻存在某個空間仍然殘留著一絲意識,就像濃濃的黑夜中,有一顆暗淡微弱的星星,盡管我想投入黑夜的懷抱,眼睛卻忍不住老是去瞥那處微芒。每次翻身,我都會狠狠地罵一句,第一個罵的對象,我設為小T,然後是T的父輩,再就是T的祖父輩;每一次都上溯一個輩份。直到追溯到T的101代祖宗,才昏然入睡。

在過了大半年這種不見天日的蝸居生活後,我明顯感到體質下降了不少,精神也開始疲勞。總是很煩躁,敲著鍵盤會安然莫名其妙地猛捶桌角;而且神經質,一絲輕微的聲響都會攪得我難以入眠。再這樣下去,我可能就得憂鬱症了。於是在初春的某一天,決定出去遊玩幾天,放鬆一下心情。將全國各地的景點過了一遍目,研究了一周,最後選擇了揚州。

我在網上發了一個帖子,尋找同遊揚州的夥伴,並留下了QQ號。

不久一個叫清清清晨的女孩聯係了我。之後我們聊過幾次,商議了接頭地點和旅遊路線及相關的問題,還交換了手機號碼,以便聯係。

她叫清清清晨。我對於她的全部了解僅僅局限於她發的一張照片,是冬天拍的,穿著紫色的羽絨服,背後是落滿雪花的枝椏。頭發散散地披在肩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短信鈴聲響了。上麵顯示:我在馬路對麵的濟仁藥店門口,你過來吧。

我把手機放進口袋,走斑馬線過了馬路。

遠遠就看見藥店綠色的大招牌,門口台階上站著一個女孩,穿著紫黑格子外套,牛仔褲,蹬一雙白色運動鞋,頭發紮成了馬尾辮。一看就是個開朗活潑的女孩。

她迎了上來,笑容滿麵打量了幾下我,說:“我看你那張照片長得不怎麼樣,現在一看,原來你屬於不上相的那種。”

我腦袋停轉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原來她是說我長得還可以。連忙說:“謝謝!”可說完又覺得不對,她的話裏並沒有誇獎我的意思,又急忙調轉話題:“叫我默就行了。”

她翹了翹頭,好像在思考,“不,我叫你子默吧,怎麼樣?我嘛……叫我小晨吧。”

我對她這種亂拆分別人名字的行為采取了容忍的態度,畢竟不能第一次見麵就有爭吵,心裏在想,難道你會把諸葛亮拆分成諸和葛亮嗎?嘴上卻說:“行啊,隨便你怎麼叫都行。”然後又問“你租好旅館了嗎?”

“嗯,租好了。是兩個挨著的房間,旅館離這不遠。走路十分鍾就到。”

說著她引著我朝旅館走去。

一路上她嘰嘰喳喳地說了很多話,我漫不經心地應和著。很長時間沒坐車了,五個小時的旅程就讓我渾身酸痛,一點力氣都沒有,隻想好好睡一覺。

到了旅館,我進了屬於自己的房間,把行李往地上一扔,就倒在床上,身體深深陷進了床裏,意識深深滑入了黑魆魆的洞穴,睡眠像潮水般襲來,將我淹沒。

不知幾時,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我揉了揉眼睛,一看表,已經六點半了。窗外正對著街道,暗淡的暮氣中一片燈火輝煌,橘黃色的燈光沿著街道不停延伸。

肯定是小晨來叫我吃晚飯的。我趕緊洗了把臉,涼水衝洗臉頰,頓時清醒不少。

打開門,小晨就質問我:“你是來旅遊的,不是來睡覺的。你要是想睡就該馬上回家好好睡覺,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我雖然很煩躁,還是壓製住了怒氣,陪著笑臉說:“是我不對,我認錯。我不該耽誤小晨的寶貴時間,請黨和人民給予我最嚴厲的懲罰吧。”

小晨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擺擺手“好了好了,就饒了你這回。這是我第五次敲門,前四次敲門都沒有人應,所以我才忍不住發火的。我也道歉,不過……你睡的真夠死的。”

“為了抵罪,今晚我請客。想吃什麼盡管點。”

“不行.”

“為什麼?”

“你忘了我們的約法三章啦。裏麵由一條費用AA製。”

“哦……”

“快點走吧,我早就餓了。”

我們在一個叫“福滿樓”的飯店前停了下來。

裏麵燈光明亮如晝,幾十張圓桌排在堂廳裏,三四個侍者在其間來回穿梭。

我們擇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隔著厚重的玻璃,外麵是熱鬧忙碌的街道。不時有一夥一夥的人走近又走遠,看樣子都是遊客,他們驚奇地四處打量,手扶著掛在脖子上的相機,隨時準備拍照。也許就會有幾隻路燈停留在巴掌大小的照片上,然後隨著這些人出現在全國各地,隻是別人不會去注意作為背景存在的它們,它們內心始終感到偉大而又悲愴。

“子默,你要點什麼菜?”小晨拍了拍我的胳膊。

“嗯—,隨便點些揚州特色吧。”我之前沒有來過,也不知道揚州都有什麼特色菜,隻聽朋友說起過黃橋燒餅和幹拌麵。

“那麼……就來一份揚州幹絲,一份獅子頭,還有大花鰱魚頭。再要兩份揚州炒飯。”小晨如數家珍地掰著手指點完了菜。

服務員記下菜名轉身,在圓桌間穿梭著離去。